陆步轩从一个“山村穷小子”,变成“北大才子”,接着“落魄卖肉”,成了新闻人物,媒体闹得沸沸扬扬。
然而,这台戏之所以能唱得这么热闹,全在于社会各界对“大学是什么、大学的精神和使命是什么”这样的根本性问题有一种误会。北大改革的决策者们,也并没有从陆步轩的经历中看到北大教育的阙失。
教育是培养有美德的公民,而不是特权阶层。社会各阶层的人在校园里聚集,毕业后又走向社会的各个角落,这样才能使社会各个阶层的思想在校园里撞击,学生学到的才是“理解”而不是“偏见”。而许多人理解的教育原则,说白了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中国古代兴科举,要做到“野无遗贤”,无非是把社会的人才都吸收到政府和国家机构中。于是从太学到县学,官方的学府全在县治以上的城市。教育就是培养脱离基层社会的统治人才。如今北大的教育离此有多远呢?对陆步轩的遭遇,许多人的想法是:北大的学生毕业后一定要被委以重任,而不是回到草根社会。于是北大的学生绝对不应该沾腥动粗。否则就是人才浪费。于是像陆步轩卖肉的事情一出来,政府、大学、媒体都觉得自己有责任。陆步轩本人也觉得惨得不行,甚至没脸见人。
如果陆步轩接受的不是北大的教育,而是真正“世界一流大学”或者哪怕是二三流大学的教育,他对自己的处境、对生活的看法、对事业的态度,几乎肯定有所不同。他开肉店,起步不久一个月就挣五六千块。北大毕业生能挣多少?这笔收入放在生活水准低的长安县,更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美国当今势可敌国的零售业王国,大多是这么起家的。当年惨淡经营的历史,成为创业者们最可吹嘘的事迹,要写进家史,让子子孙孙都记住。陆步轩每天满手油腥、住着十平米兼客厅的小屋,几年小店成了全镇第一,听起来像电影里的传奇。本来他应该成为一个英雄。北大应该花钱请他回学校对后辈们讲述些人生体验和教诲。然而,在我们的价值观念中,他竟成了全国最著名的可怜虫。
如今,“眼镜肉店”已经成了全国最知名的肉店。人们还操心让陆步轩换个好工作,吃人家的嗟来之食,而不是如何看护、发展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事业。其实经营得好,“眼镜肉店”完全可以成为全国最大的肉业集团。他如今的经历,岂不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吗?他做生意老实,而且“知书达理”,即使创造不了一个全国规模的连锁店,至少在本地可以成为“地方贤达”,代表当地个体户的利益,“为民请命”,参与协调政府与社会的关系。承担这样的责任,受北大的教育有什么委屈和浪费的?
陆步轩的凄凄惨惨的故事,恰恰说明了这种坐享其成式的精英教育对学子们的精神毒害。一位英国人当年访问还是非常“蛮荒”的美国时观察到,美国的普通小民百姓身上,有一种欧洲人没有的“自由的尊严”。一对美国农民夫妇,一年到头累断了腰地劳作,以维持基本的生存。但是他们没有一点自我怜悯,反而身上洋溢着一种骄傲:“我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我干我地里的活儿不在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之下。谁也别来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该干什么!”读读《富兰克林自传》,他当学徒时境遇不比当今的陆步轩好,但人家活得多么骄傲!北大的教育应该传授给学生的,是这种生命的尊严,这种对命运高贵的承受,而不是一种等待别人尊重的傲慢,或者得不到这种尊重时生不逢时式的自暴自弃。作为一个“老北大”,笔者对当今学弟学妹们的劝告是:摆脱北大的太学心态,学会在社会中堂堂正正地作一个人,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充当什么“栋梁”。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被剥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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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悲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