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南方周末》报道了一则现代版的“天方夜谭”。在全国经济普查中,只有30多名个体户、年营业收入63万多元的三台村,凭空冒出30个身价300万的大富商,年营业收入7000万;该村所在镇、年个体营业收入8000万的汉川市脉旺镇,却上报个营收入10.09亿。经国家统计局调查,挤出了九个亿的数字泡沫。
作为国家局直接查处的经济普查大案,凭空捏造的泡沫已被挤出,有关的镇村干部已被处分或免职,脉旺造假事件已通报全国,整个案件已经了结;然而,作为已被全国共讨之多年的造假问题,却在无干政绩的经济普查中,在基层的镇村组织中泡制出来,不能不引人深思。
9亿数字泡沫是凭空吹出来的,但又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原来的数字欠账,遗传泡沫。历史遗留下来的数字财富,成了现职干部巨大的数字包袱。面对前任的数字空洞,要么戳穿皇帝的新衣,要么把牛皮进行到底。前者,无疑是向历史造假者挑战,那些人现在是上级领导当红之人,得罪他们无异于自己的仕途从此完蛋;不戳穿,就得用自己的实绩填补前任的牛皮黑洞,在填不满的同时,还要用超指标超上年超历史的速度显示自己这一任的德能勤绩,于是只能在历史遗留的虚大数字上,再加上自己浮夸的数字。脉旺镇1980年代达到过10亿的水平,近年来落差较大,但经济萎缩数字不能萎缩,当然只能把泡沫继续吹下去了。
地方经济发展的梦想和周边地区造假的氛围,孕育泡沫。当一个行政区的党委政府以分解增长指标的方法将任务向下落实时,下级和下下级也会这样地逐级分解。作为反馈,在实际上干不出所分指标的成绩时,就成了逐级的数字作假和虚报。当某一个下级如实上报时,周边地区已按假数上报,则会面临“人家能增长,你为什么不能增长”的对比和诘难,尽管那增长其实就是造假,但不虚报就没有增长,就没有工作能力,为了眼前不吃批评,为了长远仕途利益,只能选择吹了。汉川市最终的普查数字修正为17亿,这只是修正前两个乡镇的假数之和,挤掉的那些水分,是个多么大的经济总量、多么可观的发展速度啊。这样的氛围下,再大的泡沫也能孕育出来。
当事人的切身利益,分娩泡沫。经济普查只是调查摸底,一不列入年度统计,二不涉及财政收入,三不计入GDP考核,与政绩挂不上钩。然而,个体经济像块橡皮泥,既无衡量的标准,又难以统计准确,而恰恰是构成乡镇经济总量的一块弹性特佳的大蛋糕。为了正式考核DGP时数字的需要,不计入DGP统计的个体经营收入数只好改变DNA,变作肥皂水来使用,想吹多大就吹多大。脉旺镇书记镇长集体智慧一番,假数就最终吹定为10.09亿。
脉旺镇9亿大泡沫的产生及破裂给人以警示。发现和挤出一处泡沫,通过查处的方式可以迅速见效,而要杜绝其他可能出现的牛皮或泡沫,则将是一个艰难和长期的过程。基层干部在面对需要上报的数字时,是说真话报真数还是吹牛皮报假数,在造假的政治经济环境土壤没有得到有效改革的情况下,在防治假数假账的制度还不很完备的情况下,希望不再出现牛皮或泡沫,恐怕不大可能。因而改革统计法规及其监督制度,改革政绩考核及其利益链条,当是防止泡沫继续无计划生育的必施之方必制之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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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悲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