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香港大学在内地招生中拒绝多名高考状元的新闻,在舆论界引起很大轰动。港大并非标新立异,这不过是国际一流大学录用新生的普遍原则而已。大学培养的不是只会考试的应试机器,而是有创造和适应能力、素质全面、热心公益的各界精英。这样的培养目标,内地大学虽然原则上也同意,素质教育也嚷嚷了多少年,但从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在高考制度上迟迟不见任何改革。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在我看来,其中一个重要的背景性因素,乃在于当今中国的高考,如同传统中国的科举一样,不仅是选拔人才,而且是社会流动最核心的制度性管道之一。中国近20年的高速发展,带来了社会的巨大失衡,地区与地区之间、阶层与阶层之间产生了严重的不平等。但只要底层精英还有向上流动的指望,还有某个比较公平的制度作为出人头地的保证,这个社会还不至于崩溃。高考制度作为当代新科举,就承担了这一社会缓冲阀的功能。年轻学子们可以出身贫寒,可以没有关系背景,但只要你是一个读书的种子,就有希望咸鱼翻生,跳出龙门。
高考制度是目前中国仅有的几个基本剔除了人为因素的刚性制度,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当然地区差异依然很大),考生的所有素质都被化约为应试教育中那些可量化、可比较的直观数字。尽管社会各界都明白“唯分取人”未必合理,但一般老百姓不这么想,他们要的是公正,要的是与上流社会同样的权利,这些年围绕着高考的争论,社会舆论关心的焦点不是考试和招生方式是否合理,而是是否真正实现了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如何将权力、金钱和地区差异的因素排除出去。就形式化和非人格化而言,如今的高考比当年的科举还厉害,科举是否录取,还取决于考官的个人口味,但如今的高考却将考生和考官的人格和个性因素降到最低,完全成为一场机器式的功能性博弈。但这些年人们听到了太多的教育腐败的负面例子,唯有这样,老百姓才感到放心。这正是高考改革的瓶颈所在。
中国的高考,是一个荒谬的制度。不仅是选拔方式上的荒谬,而且是人才本身的荒谬。不过,这似乎又是一个迫不得已的荒谬制度。它是荒谬的,又是合理的;它是可悲的,又是可敬的;它是地狱,又是天堂,它是一头让人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的怪物。
(原载《中国新闻周刊》237期,作者许纪霖,本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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