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贪官们的“忏悔录”,发现他们有一个“共性”,即几乎所有的贪官都将自己腐化堕落的原因之一归之于心存侥幸心理。如安徽省淮北市原副市长王汉卿忏悔说:“尽管每次收人家钱时,我心理也忐忑不安,怕违纪违法,但每次又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认为人家既然送礼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送过礼后不会胡乱讲,不会出问题。”河南省汝南县原政协副主席兼县建设局局长陈国民忏悔说:“……但自己存在侥幸心理,认为自己虽然拿了别人的钱,也为别人办了事,哪能就这么容易被揭露。”湖北省黄冈市原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程坤波发出“侥幸心理害死人,我害得最苦”的哀叹,他忏悔说,想到收钱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五者知道,不会东窗事发吧;还想着有的人收的比自己还多都没有撞到枪口上,未必就自己点子低?……
贪官何以多有侥幸心理?从犯罪学来说,侥幸心理是指犯罪人对自己能够逃避法律追究的自信想象或可能逃避法律制裁的赌注心理,它是有很强的腐蚀性和传染力的心理病菌,是突破思想防线的杀手,是导致犯罪的祸根。唯物论和贪官的“忏悔录”告诉我们,贪官的侥幸心理不是他们从娘胎里带来的,也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后天”施与他们的产物。“后天”当然是个综合因素,但犯罪黑数是施与贪官的“侥幸心理”的主要因素。
什么是犯罪黑数?它是指虽已发生但由于种种原因未予记载的犯罪数量,也就是实际发生的犯罪与被追究的犯罪之间的差数。不必讳言,触犯刑律的贪官被方方面面“保护”下来的不少,他们逍遥法外,甚至“带病提拔”。如黑龙江马德案涉案官员260多人,对“这窝鼠”是怎么处理的?有报道称,绥化市委在处分马德案涉案官员时“抓大放小”,行贿5万元的一般干部只要向组织说清楚有关情况,就能免于法纪和行政处分,“有来头的”干部则享受10万元底线待遇。算算看,如此马德案将会产生多少“犯罪黑数”?“犯罪黑数”的不断攀升和大量存在,导致了刑事威慑力的绝对弱化和贪官作案侥幸心理的相对强化。
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贪官选择的侥幸心理与犯罪黑数的数量成正比例关系,即犯罪黑数的数量越小,预期风险就越大,则犯罪的侥幸心理越弱;犯罪黑数的数量越大,预期风险就越小,则犯罪的侥幸心理越强。检讨犯罪黑数增大的原因,我以为主要有三:
一是我国查处职务犯罪仍然存在宽泛化的倾向,不论是应然性的立法还是实然性的惩治,均给职务犯罪以较大的存在空间,如新加坡规定受贿一包香烟即可构成受贿犯罪,而我国受贿罪的立案标准是五千元人民币。
二是领导的权力制约乏力。听一听一些贪官的“肺腑之言”,我们就知道监督制约机制上的缺失到了何种程度!山东省泰安市原市委书记胡建学说:“官做到我这一级,就没有什么能管得着的了。”胡长清则说:“当上副省长后,就好像小猫进了牛圈,天马行空,来去自由。”江苏省宿迁市原市委书记、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曾鸿翔甚至如此狂言:当上县级干部后,只要不杀人放火,什么都可以干!
三是打击不力。贪官是怎么被拉下马的?看看吧,日聚敛钱财超过一万余元的“中国第一大款警察”林福久,从级别上看只是个“小萝卜头”,可是居然要被举报到中纪委才得以查处!还有河南省三门峡市卢氏县原县委书记杜保乾腐败透顶,举报他的信件如雪片般飞到上级有关机关,三门峡市一位领导竟跑到卢氏县为杜保乾“打气”,并对卢氏县干部群众说:“我跟你们说:告杜保乾的信,在我桌子上有这么厚(他伸手比了两尺来厚的样子),不看!我统统不看!”好在苍天有眼,碰巧有记者把“大展拳脚”的杜保乾弄上了内参,又碰巧让胡锦涛同志看到并批示严查不贷,杜保乾才得以“寿终正寝”!还有贵州省长顺县原政协副主席、计划局局长胡方瑜的落马就更有戏剧性了,小偷将胡方瑜的裤子偷走,搜走现金后将其裤子扔在县医院后门外,不料两个小学生将拾到的裤子交给公安局,公安人员在例行检查时发现,裤子皮带的夹层里竟还藏着总金额为42.08万元的4张大额存单,胡方瑜从而案发……如果中纪委不发话,“中国第一大款警察”林福久能倒台吗?什么时候倒?如果媒体没有介入,如果胡锦涛总书记不批示,“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的杜保乾能倒台吗?什么时候倒?如果小偷不“帮忙”,“双面人”胡方瑜能倒台吗?什么时候倒?……如果就此较真下去,我们不是要出一身冷汗吗?!
历史和现实告诉我们,执法不严、监督不力、有案不立、有罪不究,是犯罪黑数存在和增长的总根源,是强化贪官污吏之“侥幸心理”的催化剂。
法律的游戏规则就是违法必究,对每一个公民而言都是一种公平的原则,它以法律的名义告诉人们,只要犯罪就应该受到制裁。如果存在大量的“犯罪黑数”,犯了罪的人事实上没有受到应有的制裁,那么,那里的人们就会对刑罚的威慑力以及司法机关的办案能力产生怀疑,从而会产生一种自认为有可能规避法律风险的自信和评判。所以,要弱化、消除贪官的“侥幸心理”,唯一之路就是让违法必究的“游戏规则”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将“犯罪黑数”降低到最低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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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悲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