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辉：美国“锈带复兴”之鉴

　　夏文辉（国际问题学者）

　　“锈带”是一个经济学的特殊名词，指那些曾经历辉煌后陷入低迷的产业区，在美国主要指中西部一带的老工业区，通常包括伊利诺伊州、印第安纳州、密歇根州、俄亥俄以及宾夕法尼亚州等地区。这里曾经是美国经济的引擎，随着交通运输、产业结构、环境压力、贸易需求的变化，独立战争后曾为美国经济做出重大贡献的密西西比河流域地区、落基山以西的远西部地区，以及落基山以东、密西西比河流域以西的西部大平原地区逐渐陷入低迷，“锈带”之称形象地描述了这一地区由盛而衰的过程。

　　“锈带复兴”成为二战之后美国历届政府和联邦当局的执政要点之一，有成功经验，也面临诸多难题。从过程上看，“锈带生锈”和“锈带复兴”是同一个问题的两面，伴随上世纪中叶开始的衰落，试图复兴经济的努力就没有间断，而在这一地区制造业占比下降、生产大量转向南部阳光地带和海外劳动力廉价市场的一段时间里，人们甚至对复兴普遍感到悲观，人口不断从这里流出，就像当年欧洲人外出寻找新大陆一样。

　　然而就在困顿中，一些城市却找回了生机，重新闪亮。以匹兹堡为例，它现在已经是全美绿化率最高、连续多年被《福布斯》杂志评为全美最清洁的城市，在这里的知名公司中，有西屋电气这样的后发企业，也有老牌的美国钢铁公司，匹兹堡还是医疗、教育、科技、机器人制造和金融服务业的栖息地，如今在这里已看不到曾经的烟囱林立，也看不到一度的城市萧败，256米高的美国钢铁大厦依然矗立，告诉人们这个新生的绿都曾经是个钢城。

　　研判美国“锈带复兴”，往往能看出这样几个普遍经验：

　　首先是坚决持续地压缩、淘汰相对落后产业，尤其是落伍的制造业，大力实施“去产能”，以获取经济重生的动能。现在看，发展情况好的城市，制造业在经济中的比重不断缩小， 而服务业所占比重不断扩大，经济结构优化的同时，产生新的就业需求。

　　其次是转型中妥善处理劳工安排。去产能往往意味着原有工作岗位的裁减，这在选票决定一切的美国往往是政策推行的最大阻力，很多“锈带”地区的转型归于失败，是没有处理好转型中就业、福利的良性转换。以底特律为例，在全球汽车工业的历史中，这里有过辉煌的历史，从上个世纪60年代底特律开始走下坡路，一次次的产业转型尝试都因为难以解决就业、福利问题而搁浅，但这更导致庞大的福利、救济负担，致使优质企业迁走、优秀人才流失，令这个城市成为美国的大城市中人口下降幅度最大的城市，最后被迫宣布财政破产。反观那些转型成功的城市，往往在失业和就业、下岗和转岗方面找到妥善折中的方案。

　　产业复兴需要优质的劳动力支撑，活跃的就业市场之外，还要有劳动力优化的机制和环境，老产业淘汰就需要原有工人技能的升级，新产业的发展需要掌握新方法、新技能的劳动力，教育与劳动培训的配套对产业转型升级十分重要。教育培训很难一蹴而就，当局需要远见。

　　产业升级意味着优胜劣汰，这往往需要去产能，但这绝非抛弃制造业。美国“锈带复兴”过程中，曾经有过一段大力推动外向型经济、弱化制造业的过程，经过全球经济和产业调整和多次经济衰退，制造业重新被重视。最近，苹果公司开始考虑把一些生产线移回美国，在全球范围内为消费者采购最低价商品的业内领军者沃尔玛百货公司也表示，将不断提高从美国本土供应商的采购，空中客车公司将在亚拉巴马州生产捷蓝航空公司使用的飞机，更多的美国企业陆续“回归”，究其原因，除了美国页岩气繁荣对生产成本系统性的降低、新兴市场的低迷和劳动力价格升高等因素，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企业和政府都意识到，制造业对经济动荡的耐受性较强，经济的繁荣不可能全由虚拟经济实现。

　　“锈带复兴”各有各的经验，但必要之路是科技推动，成功的转型无不以尖端技术和理念拉动科技对产业的引导，从而实现经济与社会的升级换代。美国近年来喊出制造经济学的口号，以尖端科技为核心，政府鼓励企业保持包括制造业和新兴产业的技术领先，力求赶在全球竞争者前沿发展新技术，一方面以此带动产业的不断换代升级，一方面通过领先优势在全球市场获得超额利润。这一过程中，能够看到当年“锈带”的一些城市已经成为领军者，当他们历经艰难的脱胎换骨，就迸发出新的动能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