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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松之痛:中资企业在缅甸赢取认可的艰难故事

来源:综合 作者:无界新闻记者 高美
 

  文|无界新闻记者 高美

  时隔四年,28岁的李文斌仍然记得他刚来到这座缅北深山时看到的热火朝天的景象。那时候,中国国内几乎所有和水电建设相关的单位都来了,5000多中缅工人齐聚于此。他们准备建造的,是一座堪比中国三峡大坝的工程——密松水电站。

  谁也想不到,几个月后突生变故。2011年9月30日,缅甸总统吴登盛以民意反对为由,宣布在其任期内搁置密松项目。喧腾的工地顿时冷却下来,千里赶赴这里的人员、物资逐步撤离。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人“留守”在这里。

  

 

  密松水电站项目效果图

 

  密松水电站项目所在地现状

  密松水电站曾被两国政府寄予厚望。

  “缅甸非常缺电,目前还有70%的地方用不上电。”在昆明的办公室里,中电投(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的简称,该公司于2015年6月和国家核电技术公司合并,成为国家电力投资集团公司)云南国际公司公共事务部主任蒋立哲告诉无界新闻记者。2009年开工建设的密松水电站,是中、缅两国政府签署的伊洛瓦底江上游水电开发项目中最大的一座电站。根据规划,项目的7座梯级水电站总装机容量达2000万千瓦,“相当于一个三峡的规模,发电量比三峡还要多。”其中,密松水电站装机容量600万千瓦,相当于三峡水电站的27%。

 

  缅甸伊江上游水电开发项目示意图

  7座水电站总投资约300亿美元,是中国在海外最大的水电项目。其规模之大,在只有5000多万人口、年GDP500多亿美元的缅甸是无法想象的。

  尽管中、缅双方都表明不会让密松项目绑架两国关系,但这一事件显然沉重打击了中资入缅的信心。密松项目被搁置后,中国在缅的投资一落千丈。2010年和2011年,中国对缅投资分别为43.5亿美元和82.7亿美元,2012年骤降为4亿美元,2013年降至仅2000万美元。

  密松项目出现变故,正值缅甸民主变革进程中。虽然项目被搁置的原因众说纷纭,难以辨清到底是哪一个因素起了决定性作用,但当时的缅甸执政者不得不考虑广泛存在的“反密松”情绪,却是一个事实。对于在缅甸投资的中资国企来说,完全“政府对政府”的模式受到了冲击。获得官方许可固然关键,广泛争取其他利益相关者的支持和认可,也同样重要。

  议员

  规划中的密松水电站,坐落于距离缅北重镇密支那40公里的一座大山里。密支那是缅北重要交通枢纽,二战时扭转了亚洲大陆战场局势的“密支那大捷”就发生于此。这里距缅甸首都仰光1478公里,离中国边境不足200公里。

  作为缅甸北部克钦邦的首府,密支那除了金碧辉煌的寺庙外,其他都略显破败,道路更是坑洼不平。从密支那机场出发,汽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夜色苍茫时抵达密松项目营地,40公里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这已经是密支那最好的路了,以前就这一段,要走三、四个小时。”密松项目留守人员负责人张焕贵告诉无界新闻记者,这一段路,还是中电投修的。

 

  2015年8月,缅甸伊洛瓦底江沿岸遭遇洪水袭击

  抵达密松那天,缅甸大选的结果正陆续公布。张焕贵计划第二天去拜访密支那地区的联邦议员杜堆布。“她在这次大选之中落选了。”张焕贵一边吃饭一边说:“一个是向她表示慰问,另一个也向她请教下,民盟以后要执政了,中国的投资者该如何跟他们打交道。”

  当天的晚餐一荤一素。素菜来自厨房后面的空地,那里被留守员工开辟出来,种上了秋葵、红薯和小辣椒。“打算过几天请村长来看看,让村民们也种个小菜园。”工程师出身的张焕贵,在这里负责的,不仅仅是技术问题。

  放在几年前,这种情景或许是看不到的——很多“走出去”的大型国企,在国外奉行的原则是“只做不说”或“多做少说”,很少在当地开展公共关系活动。

  中电投曾经也是如此。

  “以前大家延续了(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习惯。”张焕贵的同事高斌说,西方企业更加注重民生和公共关系,“但缅甸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缅甸政府)不允许你对外讲,你也没有途径和口径出去,都是政府间谈好了,双方做事情就好了。”

  2011年1月,缅甸总统吴登盛还视察密松项目,督促双方施工人员加快进度,此后不到半年,项目就被叫停,其他六座水电站建设也陷入了停滞。

 

  2009年12月21日,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在缅投资新建的伊洛瓦底江上游流域密松水电站举行了盛大的前期工程开工庆典。

  张焕贵要拜访的杜堆布,就曾是最激烈反对密松项目的诸多议员中的一位。他们发出的最强有力的一项指责是——项目不透明。传言满天飞,称中国将获得项目建成后生产的90%的电力,反映出部分缅甸民众对中国“掠夺”缅甸水电资源的担忧。

  蒋立哲介绍说,伊江水电项目的总发电量是缅甸目前全国总发电量的十倍,当初合同约定的是给缅甸10%的免费电量。“10%的免费电量、项目公司15%的免费股份属于资源对价,仅这10%的电量就可以使目前缅甸全国的总发电量翻一番。”作为企业,“如果缅甸自己能消化这么多电量,我们愿意将电优先卖给缅甸而不是送回国内。”蒋立哲对无界新闻记者说。

  然而,类似这样解疑释惑的话,在项目被停工之前,并没有说出来。

  2012年,中电投云南国际公司成立了公共事务部,开始系统地开展对缅甸的企业公共关系工作。在昆明、仰光、内比都、密支那、密松,都派驻了专门工作人员;联邦政府、军方、议会、宗教、媒体、专家、政党、华人组织、NGO等,都成为了围绕密松项目开展工作的对象。

  接触的第一步,是科普。

  密松项目营地的办公桌上,摆着两本《伊江水电开发问答》的小册子,一本中文版,一本缅文版。它们被用以介绍水电开发的一些常识问题,尤其是对项目搁置前流行的一些“传言”进行回应——譬如为什么密松大坝遭遇地震时不会溃坝等——也介绍了水电开发能为当地带来的好处,以及对环境造成的不利影响。

 

  中电投向当地村民发放《伊江水电开发问答》的小册子

  “科普应该是整个社会层面的事情,但现在由我们来做。”蒋立哲颇显无奈。尽管这些科普在项目初期就去做,效果或许会更好。

 

  《伊江水电开发问答》小册子中文版

  “我们见了很多议员团,包括当时给总统出搁置大坝意见的两人:哥哥莱和吴敏。我们邀请他们到我们的集团介绍了整个项目。我们和民盟交往也很多,除了昂山素季本人,其他中央执委很多人,都来过我们公司。”蒋立哲说。

  主动公关取得的效果是明显的。两年多的接触下来,杜堆布的态度已经改观了不少,至少不再反对密松项目之外的其他六座电站了。落选后,看到密松项目中方工作人员依然来拜访自己,她很感动。“她跟我们谈了很多,临走还抓了一把别人送她的有机小辣椒给我们。”张焕贵后来告诉无界新闻记者。

  移民

  在距离密松项目营地约10公里的昂敏达移民村,34岁的吴凯佐拉正忙着在“兄弟”筷子厂内调试设备,他是这家新工厂的厂长。

  这是一家由伊江公司(中电投在缅甸的合资企业,负责伊江水电项目的开发)资助的小工厂,工人全部来自因密松项目而搬迁的当地村民。

 

  伊洛瓦底江边远离喧嚣的缅甸人

  由于密松项目,出现了两个移民村:昂敏达村和玛丽洋村,共2000多名村民。尽管他们是这个项目最直接的利益相关者,但是他们的声音在一众反对或支持者中最为弱小。受制于落后的教育水平和生活水平,这些村民常常被“代言”。他们到底是愿意留在原来的村庄,过着穷苦的日子?还是愿意项目建起来,从而让本地区改观,让自己也有份工作?真实的想法,或许连他们自己都难以说清。

  昂敏达移民村的一个院子里,38岁的贾波正坐在那里看孩子。两层砖木结构的房子,是伊江公司为移民统一建造的。尽管家徒四壁,但与本地常见的茅草屋相比,已经相当不错了。

  贾波怀抱着一个尚未学会说话的婴儿,身旁还围着三个个头差不多的孩子。“还有一个18岁的大儿子,在帕敢的玉矿打工。”30多岁的她看起来比本年龄的人要显得苍老得多,“孩子爸爸出去淘金了。”

 

  移民村村民贾波和她的孩子们

  搬迁过来后,缅甸政府给每户移民分了2英亩(约合12亩)土地。但贾波说,他们家没有分到地,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找过政府,也没有什么说法。

  “对于未来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贾波一脸茫然地回答。

  密松项目在移民补偿上的标准不算低。营地展板上有一张照片,是被搬迁的村民拿着麻袋来装成摞的补偿款。但是,拆迁补偿款并没有让大部分移民过上好日子。

 

  2011年6月25日,一位密松项目移民在昂敏达移民村领取了28265000缅币(约合16万元人民币)的林地补偿款

  “很多人把钱吃完喝完就没有了,有点头脑的去密支那买了房做点生意,其他的人继续贫困,没有想到这些钱是用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换来的。”负责移民帮扶的密松项目中方工作人员梁粱一直很头疼,“带动他们发展很困难,因为要改变他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生活习惯。”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驻密支那的一位协调员也表达了同样的烦恼。“我们计划给当地人奶牛,再给农民牵线找买家,结果农民说,不要。”他无奈地说,缅甸——这个世界上最贫困的国家之一——拥有非常不同的发展观念,“我必须先去影响意见领袖,村民听他们的,不听我的。”

  当然,并非所有的村民都如此。受过大学教育的吴慕克梁在移民村开了一家DVD租借店,生活就相对好一些。他怀念之前的村庄,但也相信时间久了,也可以适应现在的生活。“缅甸需要国外投资,给当地人创造就业机会。”他认为。

  像贾波那样的村民,伊江公司发放的大米至少可以让他们吃饱饭。从2010年移民搬迁开始,伊江公司每年分三到四次给移民发放大米,迄今已坚持五年。“12月就要发本年最后一次,发一次大米大概要花人民币20万左右。”梁粱向无界新闻记者介绍,一般按照每人每月7.5缅升(约38.5市斤)的标准发放,基本上不愁吃。

 

  2012年6月4日移民村村民领取大米回家

  密松项目搁置后,缅甸政府接替伊江公司管理移民村。但一方面,缅甸政府的治理能力非常薄弱,另一方面,移民村距项目营地只有10公里,伊江公司也无法完全置之不管。因此,四年来,对移民的帮扶仍然是密松项目中方工作人员的一项主要工作。除发放大米外,伊江公司还为村民们翻修了房屋,每家每户修了卫生厕所,免费供水供电,组织义诊。

  直接的受益者,对中电投的接纳和认可程度往往较高。在昂敏达移民村学校,有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女教师,在教室里上物理课。校长葛迪赛邦说,这位老师其实就是一名刚毕业的高中生,在高考中五科全优,现在学校急缺老师,就让她先过来代课。提到伊江公司,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学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伊江公司,比如学生去密支那参加高考,要向公司借车;教学楼使用的时间久了,加上有白蚁,就有屋顶漏雨、木头糟掉的情况,跟政府报,说要两三年之后才能修,给伊江公司反映后,他们就翻修了教学楼。”

  2013年,伊江公司还设立了奖学金,奖励每年级的前三名和考上大学的学生。这位校长还专门给密支那新闻杂志投了一篇稿,“就写了伊江奖学金的事情。”

  “兄弟”筷子厂的厂长吴凯佐拉,同样感谢伊江公司。尽管现在筷子厂只有10个工人,但他希望能够在伊江公司的帮助下慢慢做大,将产品卖到曼德勒去。更重要的,是能够给移民村多提供几个工作机会。

  僧侣

  正如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协调员所说的那样,在缅甸,要取得民众支持,就必须先说服当地的“意见领袖”。而最重要的意见领袖,不是政治家,而是宗教领导人。

 

  2014年7月5日,缅甸曼德勒,宗教冲突后留下一片废墟

  在缅甸这个多数国民信仰佛教的国家,密松项目所在的克钦邦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这里80%的民众信奉基督教,当地最有影响的教派是罗马天主教(RC)和克钦浸信会(KBC)。

  在移民村附近,昂敏达寺庙以及分属于罗马天主教和克钦浸信会的两座崭新的教堂,是这一地区最漂亮的建筑。

  “村长说的话,比不上牧师说的话有影响力。”在密支那呆了四年,梁粱对本地宗教的影响力深有感触,“当地华侨也建议我们,多跟宗教领袖走动,取得他们的支持。你讲了多少科学道理都不管用,牧师神父一句话,这边村民就听。”

  与两大基督教会相比,佛教的态度比较宽容。僧侣吴德馨达出家前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密松项目营地上做电工。尽管专心禅修,但他认为水电项目对当地经济发展很有好处。这或许和当地的一些佛教经文记载有关——根据这些经文,密松地区未来会变得非常发达。因此,吴德馨达“对项目暂停感到很遗憾”。

 

  昂敏达寺庙僧侣吴德馨达

  “过去四年,我们(与中电投)的沟通不太顺畅。”天主教密支那教区主教方清·杜当在给无界新闻记者的电子邮件中直言。2004年,杜当被时任教皇保罗二世任命为密支那地区主教,十余年来始终是该地最具影响力的宗教领袖之一。即便是通过邮件交流,但文字中不时出现的大写单词,仍然感受得到他对密松项目的反对有多强烈。

  反对的主要原因,仍然是项目的“不透明”。“只是两国领导人层级上签订的协议。项目只是满足了少数人的利益。他们没有问过该地区人们的意见、感受,也没有告诉过他们任何信息。” 杜当在邮件中写道。

  对于这一点,中电投有不同的看法。在项目开工之前,他们征询了克钦六族长老的意见,也做了问卷调查。调查问卷表明,当地80%的民众并不反对密松项目。不过他们也承认,在缅甸军政府的统治下,也许当地村民并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意见。

  杜当还认为,在两国签署协议前,要问问当地民众的看法,如果民众同意,应该让他们自行选择搬迁后的新住址,而不是现在的由政府指定。他用一句所有字母都大写的话表明了他的态度:“总的来说,我不同意继续修建密松大坝。”

 

  昂敏达移民村的天主教堂

  至于克钦浸信会,与当地的反政府武装“克钦独立军”之间关系密切。密松大坝一旦建成,将在上游淹没掉克钦独立军的一部分辖区,压缩其生存空间和势力范围,其强烈的反对态度可想而知。浸信会当地牧师瑞布桑直接拒绝了无界新闻记者的采访请求。

  这里的宗教领袖的确不太好打交道,梁粱坦言。不过,即便再不好打交道,中电投也必须继续和他们接触、沟通。四年下来,虽然对项目的反对态度依然坚决,但双方对话的平台已经建立起来。去年,杜当的儿子举办婚礼时,还邀请了中电投员工前往参加。

  NGO

  从密松项目营地驱车向伊江上游前进,10公里山路蜿蜒走了40分钟,就到了大坝计划修建的地点。这里被当地人称为“三江源”——伊洛瓦底江的两条支流迈立开江和恩梅开江在此汇合,一路向南贯穿缅甸全境,最后在仰光附近流入孟加拉湾。

  曾经规划的密松大坝,如今被两块纪念碑所代替。一块树立于2015年5月28日,纪念的是克钦文化;另外一块纪念碑则由缅甸民间活动人士树立于2014年5月9日,纪念密松项目被总统吴登盛下令暂停。

 

  2014年5月9日,缅甸民间活动人士树立纪念碑,纪念密松项目被暂停

 

  2011年,缅甸民间活动人士在仰光市郊游行,抗议密松项目

  在梁粱看来,与政府、议员、村民、宗教领袖相比,最难打交道的,是那些坚决反坝的非政府组织以及民间活动人士——修建大坝和反对大坝,从根本上就无法调和。包括“缅甸河流网”、“克钦发展网络”在内的NGO是反对密松项目的主要力量,“他们不愿意和我们接触,也不跟我们接触。” 梁粱说。

  蒋立哲也表示,缅甸一家电视台曾经发起了电视辩论,希望中电投和一个反坝组织进行面对面的对话。但在约定之日前一周,该组织选择了放弃,最终不了了之。

  2014年3月,包括前政治犯在内的一百多名缅甸民众,发起徒步从仰光走到密松项目所在地的抗议活动,呼吁政府永久停止密松项目。在长达1400多公里的徒步行程中,一部分人在中途放弃,其余人员在5月份抵达三江源。

  “他们以为总统虽然叫停了项目,但我们还在偷偷施工。”在梁粱的记忆里,这是堪称最“剑拔弩张”的一次对抗了。“我们把(抗议)活动的几个负责人带进营地,让他们看看现场的情况。他们看了之后,发现我们的确没有在施工,就缓和多了。”

  当年,中电投还邀请部分密支那的缅甸记者到中国参观三峡大坝。克钦邦记者协会原主席吴赛亭林告诉无界新闻记者,看过三峡之后,他本人对密松的疑虑减少了很多。不过,反密松的声音在缅甸已成潮流,舆论的螺旋已经形成,改变殊难。

 

  2014年中电投邀请缅甸媒体参观上海小漕泾火电厂

  “去年记者团中有一个是缅甸《人民声音》的责任编辑,在行程中他就告诉我,不是我们觉得项目不好,而是我们写了这样的报道,交给主编,肯定要被毙掉,不可能发出来。”梁粱回忆到。

  “我们的接触策略也有所调整,”高斌说,项目搁置之初,中电投采取的是“请进来走出去”策略,公关力度比较大,但后来调整了策略,“对于某些实在很难沟通的,就暂时先放一放,交给时间。毕竟如果你不喜欢我,可能我越说你越讨厌我。”

  社会认可

  回到仰光。

  在一个僻静的小巷里,无界新闻记者见到了“缅甸负责任商业中心”的主任维琪·鲍曼。这是一家颇具影响力的NGO,主要目的是促进缅甸企业采取负责任的商业行为。鲍曼的另一个身份,是前英国驻缅甸大使。她在缅甸生活了十几年,会说流利的缅语,曾在这个英国的前殖民地国家担任了四年大使。

 

  “缅甸负责任商业中心”主任维琪·鲍曼

  就在此前一周,蒋立哲曾到仰光与鲍曼会面,听取她对中电投即将发布的社会责任报告的意见,并根据鲍曼的建议,将社会责任报告改成了可持续发展报告。“鲍曼认为在社会责任和公众沟通方面,我们是在缅甸做得最好的中资公司。”蒋立哲对这个评价略感欣慰。

  这一点也得到了鲍曼的确认:“就我观察,中国在缅甸的大型企业中,中电投是迄今为止在社区参与和对外公共关系方面做得最好的一个。”

 

  中电投采取了很多措施支持移民村教育

  然而,这其中的大部分努力都是在密松项目被暂停之后才进行的。

  在鲍曼看来,密松项目所遇到的挫折,是一个在运营过程中没有得到“社会许可”的经典案例。

  “社会许可”是相对于“法律许可”而言。显然,密松项目具备完备的“法律许可”,不管是从哪一个法律文件来说,都是合法的项目。但社会许可不一样。“你无法向谁去申请获得社会许可,”鲍曼举起一张纸,“它不是一张印着’社会许可’字样的证书,有个人签上名,拿去,你就获得了社会许可。不是这样的,它关涉的是信任。”

  最关键的是,随着缅甸的民主转型,“社会许可”正变得越来越重要。

  “你们现在所做的这些,如果在项目被搁置之前去做,是不是会更好?”对于这个问题,蒋立哲只是回答:“那时候这个国家没有这条件啊!”

  鲍曼不这么认为。“项目如今的情况,缅甸政府和中电投都需为此负责。”她说,在风险评估阶段,中电投就应该问自己,“如果政府更迭,项目会怎样?会继续进行还是会遇到反对?” “他们的误区就在于认为只要政府与政府间关系不错就行了,就够了。西方公司不会就这么进来,因为他们觉得这样风险太高了。”

  鲍曼说她不想打击中电投,但事实是,重新获得缅甸的社会许可需要漫长的时间。“你必须从第一天就开始做这个工作,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再重新赢回来。他们做了很多,我也不想让他们泄气,但是他们要付出艰苦的努力,而且,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鲍曼还认为,缅甸社会环境转变之后,对于外国投资者而言,再想在这里“挣快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融入当地

  在11月份举行的缅甸议会选举中,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获胜,缅甸将组建新的政府。吴登盛当初宣布在其任期内搁置密松项目,如今任期将满,该项目将何去何从?

  昂山素季曾表示,组建新政府后,将首先把密松项目合同的内容向民众公开,然后再决定是否继续修建。民盟在其党纲中提到,其经济政策主要目标是转型为以自由、稳定、公平和法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模式,实现发展与环保、短期利益与长远利益、个人生活水平提高和社会整体发展相和谐。

 

  2015年12月13日,昂山素季带领民盟成员清理垃圾秀亲民。

  目前中电投已经和缅甸政府在做投资确认工作,即项目已经投入了多少钱,无论是否复工,账要先算清楚。据蒋立哲介绍,截至目前,仅密松水电站就已经投入了约8亿美元。

  无界新闻记者接触的多位驻缅人士均对项目复工表示不乐观。“目前反对密松项目几乎形成了一个产业了。”其中一位观察人士说,“也许可以不必执着于这个项目,换个项目来做。”

  “密松给我们的教训太惨痛了。”商务部研究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研究员说,“未来我们对缅甸的投资和援助,都要考虑到环保(等因素)。”

  在密支那,守候了四年的李文斌已经融入了当地生活。哪个小贩生意最好,哪家华侨做什么生意,哪个NGO在做什么,他都熟稔于心。过去一年多,每天下班后,他会去一所孤儿院教英语和中文。他和鲍曼没有见过,但想法颇有类似:要获得当地人的真正认可,就要做好长期在这里的准备,并且尽量融入进去。

 

  密松项目进展时间线

star.news.sohu.com true 综合 http://star.news.sohu.com/20160118/n434903863.shtml report 17585  文|无界新闻记者高美时隔四年,28岁的李文斌仍然记得他刚来到这座缅北深山时看到的热火朝天的景象。那时候,中国国内几乎所有和水电建设相关的单位都来了,
(责任编辑:郭婷 UN6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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