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厉以宁先生的言论之功

    针对经济学家厉以宁的宽容小贩言论，广州城管支队原支队长许决华说：“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读书读太多了。”言下之意，厉以宁的建议太书生气了，宽容小贩不具有现实可行性。

　　有人提建议、谈想法，有人做出反馈，表达不同意见，这很好。

　　但是，这则新闻一经传播，标题变成了“广州城管原支队长‘炮轰’厉以宁”。“炮轰”是军事用语，敌我之间兵戎相见才用炮轰。许对厉的回应无论怎样尖锐，也不该使用炮轰之类的军事用语。

　　印象中，凡有不同意见出来，媒体多喜用“炮轰”，有意营造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这种新闻手法，可能可以较快地吸引读者阅读，但毕竟不符合媒体作为交流与对话的平台的功能，若习焉不察、不察而为下意识，恐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嫌。此当为所有媒体鉴之。

　　城管与小贩的关系，面子与肚子的问题，已经说得足够多，似不需再多置辞。只谈一点：厉以宁先生是颇有声望的经济学专家，专家的言论不一定总是对的。经济学家张维迎此前公开建议，国家把巨额外汇储备拿一部分分给老百姓，后来有人指出，这个建议是违背经济学常识的。许决华是曾从事实际事务的官员，如果不考虑社会评价度和道义问题，官员的言论不一定总是错的。因此，若社会舆论一味挺厉倒许、是厉非许，也不够公平。

　　在古代，厉以宁这样的学者及其建言，可以称为“清议”；许决华曾为从事微观治理的官员，可以称为“有司”。清议是说话的，有司是做事的，厉与许其实可以看作是说话的与做事的关系。

　　说话的与做事的，是一对历史性的矛盾。处理得不好，两方背向而立，你说我空谈误国、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说你骄横霸道、冥顽不可救药。处理得好，说话的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指出做事者之不足、之背离价值处，做事的则能无则加勉、择其善者而从，这样的局面对国家方有利无害，促进社会的进步与繁荣。

　　厉与许的言论之争，其实不在于探究个谁对谁错，而在于做事的许决华没有处理好这层关系，一上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读书读太多了”，轻蔑之意，不相为谋之排斥感，溢于言表。我想，即便有不同意见，也至少应对说话者的建言表示足够的礼遇与尊重，可行不可行反而在其次。

　　不妨想象一下，如果一个社会，说话的都不说话了，任凭做事者的机器自己运行，社会会是怎样的局面？反过来说，人人都是说话的，无人去从事具体事务，进行微观层面的治理，这样的社会也是不可想象的。

　　说话的虽不操持社会的细节治理，但他们是社会之船的瞭望者，提醒社会的运行避开礁石，不偏离方向，防止沉没。厉以宁先生的言论之功用正在于此。原题：说话的与做事的

　　（作者为长江商报评论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