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乌克兰用兵”还是“在乌克兰用兵”

　　3月1-2日的媒体和网络，充满着浮躁的气息，这当然是因为国内外一系列重大事件。仅就国际而言，则主要是因为乌克兰，一些人言之凿凿，认为“要打仗了”。

　　其实此前几天，曾是俄罗斯领土、后被赫鲁晓夫划给乌克兰的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就已出现了不少异动：武装分子占据了机场、交通要点，部分政府建筑升起俄罗斯旗帜。3月1日这天问题似乎更严重，各种谣言层出不穷，如“俄空降兵从机场纷至沓来”（不过BBC援引目击者称“机场秩序平静正常”，但承认看到武装分子）、“辛菲罗波尔（克里米亚首府）等街头出现俄军坦克”。

　　很快，谣言就不仅仅停留在谣言的阶段：基辅方面不断发出“俄军业已入侵”的警告，呼吁联合国和西方援助，“协助维护乌克兰主权和领土完整”，乌克兰驻联合国大使一度表示“俄罗斯每小时都在向克里米亚增兵”，新任俄国防部长伊戈尔-特纽科赫甚至直接给出“俄罗斯在乌克兰增派了6000兵力和30辆装甲车”的具体数量，指责俄方试图重演2008年南奥塞梯战争的一幕。独立消息来源也相继传出令人不安的消息，如乌克兰海岸警卫队总部被300多名武装分子围困，这些人一度宣称“奉了俄罗斯国防部长邵依古的命令”，而部分在克里米亚的乌克兰军营，也曾被武装分子控制。

　　更严重的，是俄罗斯官方的姿态。

　　此前，俄总统和国防部于2月26日组织“西部地区紧急军事演习”，西部俄军自当天莫斯科时间14时起至3月3日止进入戒备状态，已令不少观察家不由得担心，莫斯科试图重演当年军事干预捷克斯洛伐克的一幕；3月2日，普京突然要求俄罗斯议会授权其在乌克兰境内用兵，而俄上院随后通过了这一授权，其理由是“在特殊情况下采取行动，确保在乌俄罗斯公民的生命安全”，和“确保在乌俄罗斯公民不受乌克兰新政府所纵容的极端民族主义犯罪行为的威胁，确保其生命财产安全”，而许多人记忆犹新的是，2008年南奥塞梯战争时，俄方也曾发出类似的声调。

　　对此基辅当局自不敢掉以轻心。未来乌克兰总统热门候选人之一、前世界拳王克里琴科呼吁乌克兰国会宣布“总动员”以对抗“俄罗斯侵略”，民族主义极右翼组织“右翼”和民粹政党Svoboda则用激烈言辞抨击俄罗斯；乌克兰代总统、国家议会议长图尔奇诺夫宣布核电站、机场和战略要地加强战备，乌克兰国家安全委员会稍后宣布军队进入戒备状态，并对预备役进行动员。在联大紧急会议上，乌克兰代表强烈谴责俄罗斯“粗暴践踏联合国宪章”。

　　被部分欧洲传媒形容为“吓了一跳”的西方各国也迅速作出反应。

　　奥巴马、克里和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在短短一天内接连对俄可能的军事干预发出警告，奥巴马和普京间通话时间长达90分钟，哈格尔也和邵依古通了话，并分别警告“军事干预将影响俄美间长远关系和俄罗斯根本利益”，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在安理会呼吁向乌克兰派遣国际观察员，并要求俄结束在乌克兰的军事干预，称华盛顿将协助乌克兰“确保主权、统一和未来民主”；英国首相卡梅伦称俄的军事干预没有正当理由，欧盟外交事务负责人阿什顿则对可能的武装干预感到失望；欧盟轮值主席国希腊外长埃万格罗斯-维尼泽和英国外相黑格3月2日抵达基辅进行斡旋；欧盟3月2日在布鲁塞尔召开紧急外长会议，北约可能随后也会应波兰要求召开紧急会议；法国、加拿大等国也对俄罗斯的“军事干预威胁”作出强硬反应，后者直接表示可能抵制6月在索契举行的G8峰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喧嚣混乱的信息似乎逐渐澄清起来。

　　曾含糊承认“俄的确在克里米亚出兵”的俄罗斯官方，最终给出了“尚未出兵”的官方口径，普京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和俄副外长格里高利-卡拉西内都表示，授权不代表一定会派兵，“一切以局势发展而定”，而目前“干预尚未进行”，至于克里米亚街头的那些武装分子，俄方则“闷声大发财”，拒绝证实或否认他们和俄官方、军方间的关系。独立消息来源称，尽管武装分子仍围着乌克兰海岸警卫队总部，却已不再声称和俄国防部有联系，而一度被武装分子占据的克里米亚部分乌克兰军营，也已悄然回到乌克兰军人手中。

　　克里米亚亲俄派试图在3月30日举行克里米亚前途公决，张大“俄方支持”的声势本在题中；基辅方面一心博取国际援助，以对抗俄罗斯压力，更需要夸大“敌情”。至于俄罗斯，情况则更加复杂，一方面，许多俄罗斯官方、军方和议会人士希望借此夺回克里米亚，并恢复在乌克兰的影响，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敢冒过大的政治、经济风险，去公然支援另一个国家（且是和北约成员国毗邻的国家）境内的分离主义运动。

　　正因如此，俄方的行动才混杂着大胆和小心，甚至传出自相矛盾的信号，其目的，是试探对方和国际社会所能容忍的极限，并在这“最大极限”范围内，尽可能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在这种情况下，俄杜马成员可以喊几句过头话，普京不行——正因如此，他只能说“护侨”，而不能说“克里米亚自古是俄罗斯领土”；看似杀气腾腾的“授权”，实则不过是“允许在乌克兰用兵”，而非如某些人所理解的“允许对乌克兰用兵”。

　　其实从纯军事角度也不难看出端倪——以苏俄的一贯传统，真要动武解决问题，需要大事声张地玩国会授权么？需要么？

　　对此，基辅方面也并非没有明白人，如新任乌克兰临时政府总理亚采纽克就坦言，他相信俄不会进行军事干预，因为那意味着“战争的开始”。饶是如此，该喊的还是在喊，该备战还是在备战，这一方面是因为反亚努科维奇阵营意见不一，对俄强硬姿态“有利于团结”，另一方面也便于赢得国际同情和干预，再说，即便“在乌克兰用兵”，即便不增派一兵一卒，对基辅当局而言，俄罗斯的军事威胁也是如芒刺在背，现实而危险，要知道仅塞瓦斯托波尔一地，俄黑海舰队就有3万水兵，从舰炮到坦克装甲车辆一应俱全，更何况傻瓜也不会相信，那些“克里米亚志愿武装分子”真的和俄罗斯军方毫无干系。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偸，就怕贼惦记，甭管俄是真炮、嘴炮，先把警报拉响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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