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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存人性灭,可休矣

运动员长期被宏大的“国家荣誉”、“个人前程”所浸染,见不到家人只能忍着、憋着、痛着,易思玲那一声含泪的呼声“爸爸我爱你”,表明剥夺人情、人伦、人性的体制,并不能完全战胜人们心底关于亲情的那抹光辉。

  斩落伦敦奥运会首金的10气步枪选手易思玲,已一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当年如果不是爸爸全力支持,她差点因为800元学费成为打工妹。在拿到金牌之后,易思玲含着热泪,对着镜头大喊:“爸爸我爱你!”

  7月31日,伦敦奥运会男子举重69公斤级比赛,林清峰以总成绩344公斤(抓举157公斤、挺举187公斤)夺得冠军。一天后,《信息时报》报道,儿子在伦敦夺冠,父母在厦门收看电视直播,但要不是解说员对着画面说“厦门选手林清峰”,林父、林母压根儿不知道比赛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无他,林清峰父母与儿子已经6年没相见了。

  更有甚者,这次羽毛球队因“假赛”风波被人熟知的当事运动员王晓理,她外婆在今年5月18日去世,8天之后她才获知消息,因为不能影响她在武汉参加尤伯杯。

  不需要再去历数了,这样的例子,在中国体坛俯拾皆是。今年1月,我们曾经做过一个运动员春节不回家过年的专题,在亿万人大迁徙纷纷回家大团圆的日子,很多中国运动员纷纷留在训练基地,哪儿也不能去,最后的原因归纳出来有这么几条:1.担心领导视察见不到队员;2.担心队员放假影响了状态;3.担心运动员不能按时归队;4.担心饮食出现问题。

  除了第1条之外,其他三条,都是出于让运动员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的初衷。在中国,运动员的竞技状态就是这么重要,比天理还大,当然要灭人欲了。

  北京社科院体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金汕在曾提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上世纪80年代国家体委主任李梦华,1984年中国人在洛杉矶奥运会勇夺15枚金牌,李梦华功不可没;4年后,中国军团在汉城奥运会仅得5枚金牌,还没等他归来歇过劲儿,就已经被免职了。

  伦敦的一面金牌,其价值是500美元,可我们通过上述事例可以知道,金牌的附加值是其自身价值的无数倍,对于体育系统的官员来说,前进是升官进爵,后退是乌纱不保,都系于那一枚闪着微光的小小圆牌上。这就是为什么体育系统的领导春节还要视察队员的原因,不放心哪。

  从思想根源挖掘,金牌被如此重视,一度发展为“金牌战略”,与我国自鸦片战争以来饱受屈辱而导致的民族自卑感有关,我们一直迫不及待地试图证明我们绝不是东亚病夫,我们有霍元甲、有陈真,到了和平时代,通过赛场之上的“战争”力图重塑我们的民族自尊心,最佳之捷径就是夺金牌,连拿银牌、铜牌都不够劲道,金牌是女王,银牌、铜牌抵不过憨豆在奥运开幕式上放的一个屁。

  与之匹配的体制于是产生,大家都知道那个词。单从这一体制而论,威力巨大,力量无穷,2008年奥运会我们的金牌数已经是全球第一了。北京奥运会是一个极佳的节点,冲上巅峰之后,很多人开始思索,我们赋予体育太多的非体育内涵,而与此同时,我们的全民参与运动的热情没有提高多少,用来健身的免费场馆稀缺,即便收费场馆也不够多,普通民众的身体素质有滑坡的趋势。那些闪光的金牌,高蹈的荣耀,于我们的生活并无多少现实的帮助。

  相对而言,因为妻子怀孕,放弃了伦敦奥运会开幕式演出的英国歌星,倒是深谙奥运会不过是一场个人的“业余游戏”(game)的定位,那么为了这项“业余游戏”,而劳师动众,甚至隐瞒母亲的癌症,追问失意运动员的奶奶,不显得太不合常理,不近人情了吗?

  马伯庸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如果可以焚书,“如果是我的话,第一批被投入火堆中的书,毫无疑问是成功学和励志书”。拿到金牌的运动员可以读清华,可以收获金山银山,一人得道,教练、官员相与升天,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功学。运动员基本上都是吃青春饭的,他们在性格养成期,长期被宏大的如“国家荣誉”、“个人前程”所污染,封闭在只能仰望星空的院子里训练,见不到家人只能忍着、憋着、痛着,易思玲那一声含泪的呼声“爸爸我爱你”,表明剥夺人情、人伦、人性的体制,并不能完全战胜人们心底关于亲情的那抹光辉。

  回到今年1月的那次运动员春节不回家的采访,一位3年左右才能见一次家人的匿名运动员发出了这样的心声:春节训练没有必要,根本不必急于这几天,厌恶这样的制度。

专栏策划: 搜狐评论 华声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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