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撒切尔夫人的政治遗产

　　4月8日，有”铁娘子“之称的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去世。国难思良将，艰难时世下伟大政治家更是弥足珍贵。撒切尔夫人是20世纪执政时间最久的首相，而她在三十年前开启的改革时代扭转了英国的颓势，其身后的政治遗产在当下世界仍熠熠生辉。

　　1979年撒切尔带领保守党结束了在野生涯，重登英国政坛，而彼时的世界混乱程度与当下倒是有几分相似。伊朗的巴列维国王出走，中东局势动荡，西方世界经济备受通胀煎熬，而就在这一年的冬天，苏联大军入侵阿富汗。撒切尔将长期经济不景气、社会主义和苏联视为三大挑战。一个政治家的伟大并不体现在维持现状，而是改革破局的能力与勇气。

　　1977年昔日的世界霸主不得不接受IMF的援助，大英帝国的颜面尽失。1978年的冬天，英国几乎陷入了“内乱”，罢工不断，那个“不满的寒冬”让英国徘徊于“失败国家”的边缘。撒切尔接手的正是这样一个烂摊子。她准备将下野几年形成的政治纲领，也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撒切尔主义”变成政策。现任英国首相卡梅伦说，撒切尔挽救了我们的国家。撒切尔为英国复苏了自由的理念、自由市场制度，将英国重新拉回大国的行列。

　　撒切尔上台之后需要医治“英国病”：通胀高企，工会力量强大、生产效率低下。二战之后英国在“英国病”的折磨之下几乎成为失败的代名词，与日本、德国、法国等国的经济复苏不能相比。撒切尔受弗里德曼、哈耶克等学者的影响。这些学者是凯恩斯主义的死敌。凯恩斯主义相信的是大政府，对于过度借债的后果以“终归我们会死掉”来搪塞；而哈耶克等人则是主张自由市场经济至上，认为政府的干预扭曲了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造成价格扭曲，最终对人的创造性与活力造成损害，形成一条“通往奴役之路”。

　　撒切尔意识到政府的本分在于建立一个法治、自由的市场环境，稳定货币供应，防止通胀，至于人们如何寻求自己的幸福那是个体的自由。这种理念在今日世界已经成为常识，但是在凯恩斯主义、社会主义盛行的时代，是政治的异端。前任工党政府一直纠缠于增加多少公共支出，如何分配福利，而撒切尔上台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削减预算。撒切尔认为，“政府本身没有钱，只有纳税人的钱。我们要采取一切措施吸纳货币供给的增长，我们和以前的政府不一样，我们将会面对经济的现实。”英国的经济现实就是陷入了“国家衰落”的泥潭之中。

　　美国经济学家奥尔森曾发现国家衰落的秘密在于，承平既久，分利集团宁愿花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用于财富的分配而不是生产，政府纠缠于各个分利集团之间，只能扩大分配的范围，从而陷入“滞胀”的泥潭。英国的工会拥有诸多免责之权，各种工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市场切分，价格不能反映真正的供需状况，工资呈现刚性增长的态势。与此同时，政府也成为一个自利组织，怠政、低效，国家陷入无序之中。

　　撒切尔决定跟官僚主义、工会主义进行斗争，真正的改革必定是利益的重新洗牌，官僚不乐意，工会罢工，但是撒切尔不为所动。唯有解除对市场管制，才能营造公平合理的交换环境。外汇管制被取消，一些抵销亏损的国有企业被私有化，市场的活力被释放出来。英国经济走出了低迷，缓慢复苏。

　　二战后六十年来，前三十年是大政府的时代，在撒切尔改革之后小政府成为时尚。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人们认为撒切尔主义失败了。这种论断可能为时尚早，各国之所以债台高筑，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福利开支过大，政府从市场中拿走了大量的资源，从而造成双重扭曲：一方面是市场资源的流向被政府改变，另一方面是政府对市场及个人生活干涉日深。葡萄牙首相近期宣布削减公共开支，塞浦路斯财长认为量入为出才具有可行性。市场的失灵并不意味着政府是完美的，而撒切尔早就发现，“与私人企业不同的是，公营事业在萧条时会增长，而经济复苏时却会维持现状。”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各国的救市行动缓解了恐慌，是否是治本之策，还需观察。

　　欧元区的危机似乎印证了撒切尔当年的远见，她帮助德洛尔促成了《单一欧洲文件》，建立统一的欧洲市场，这与撒切尔倡导的自由市场理念不谋而合，但是她坚决反对统一的货币。她认为，这种货币更多的是一种官僚主义的产物，没有统一财政以及国民认可，统一货币代表了一种没有基础的野心。撒切尔坚决反对加入欧元机制，而她在1987年对金融业的松绑则使伦敦成为与纽约可以并驾齐驱的金融中心。伦敦城和英镑成为大英帝国最后的荣光，这不得不说拜撒切尔所赐。

　　撒切尔开启了一个保守主义复苏的时代，在大西洋彼岸激起了回响，里根与撒切尔成为改革时代的鼓手。“政府就是麻烦的来源”，因此，改革就是监管政府。就像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罗斯巴德所言，所谓的政府投资都是鬼话。撒切尔夫人下台的时候，英国国有经济比例已经降至2%，而一些技术落后的企业也永久性地消失了，撒切尔营造了一个“创造性毁灭”的市场环境。当下世界经济复苏乏力，根源还在于缺少“创造性毁灭”，政府以任何理由的保护与扶植不过是授予特定的产业以垄断权或准垄断权而已。奥巴马与罗姆尼之间的辩论核心便是政府的本分问题。习近平在博鳌论坛上表态，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时代过去了。未来世界各国的改革还是要回到“政府本分”的问题上。而30年前撒切尔的回答依然没有过时。

　　撒切尔上台之前希望保守党“要信任自由、自由市场，做个权力节制的政府和保持强大的国防。”这句话也概括了撒切尔政治遗产的精髓，自由市场的理念没有随着工党的上台而改变，大西洋南岸的马岛为铁娘子留下了一座丰碑。保守者，唯有自由可以保护与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