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松：大桥垮塌为什么抓一个做炮仗的问责

　　河南义昌大桥坍塌，原因待查，人已先抓。2月4日下午的消息说，陕西一家花炮企业一名姓孙的员工，“涉嫌非法制造运输爆炸物品”被刑拘。

　　这是一个传奇般的故事。雄伟的高速公路大桥，毁在了一个做炮仗的农民手上，无论是战争史还是法制史，都将载上厚重的一笔。

　　来自新华社的这条抓人的消息，用了两个关键词：爆炸坍塌、肇事花炮企业。我不知道这种结论性的表述，依据何在？如果依据的是4日下午所谓排爆专家王百姓单方面的推理，那么短短个把钟头的时间，河南的事故跑到陕西抓人，速度没这么快。而承认爆炸威力不大的王专家，对于炮仗炸断了大桥这个传奇故事的原因，给出的推断，就像讲述多米诺骨牌倒掉的原理般轻松。王专家说，“因为爆炸存在桥梁的支点部分，当这头发生爆炸以后，上部结构遭到了粉碎，脱离了桥墩，而后下落过程中，把前面的桥墩拉倒，造成桥梁同时遭到了损坏”。

　　王专家本来想告诉我们桥梁很坚固，质量很可靠，结果适得其反，让人感觉坍塌的不是大桥，而是积木。

　　其实排爆专家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不影响职能部门拿炮仗说事、抓农民办案。相关部门早就把事故的基调定了。这条新闻透露说，义昌大桥爆炸当晚，陕西警方就“配合”河南警方控制了4名“涉案人员”，第二天就立案并查封这家花炮企业，蒲城全县花炮企业停产整顿。河南桥断，殃及陕西一片池鱼。

　　昨天，网上一条段子，反映了职能部门问责事故时带给人们的费解情绪：房姐出事，抓几个办证的；上海大火，抓几个装修的；三鹿奶粉，抓几个养牛的；贪官淫乱，抓几个陪睡的；这回大桥坍塌，抓了一个做炮仗的。

　　其实在义昌大桥发生坍塌事故的第一时间，网民预料到了今天的初步结果。网民之所以有心理预期，是对职能部门的办案尺度、问责风格，心里有底。不久前东北桥梁坍塌，职能部门迁怒于车辆超载，许多网民拍案惊奇，哑口叫绝。这次不减围观热情，既想验证一下最坏的预期是否一致，又期待着中国式问责能够奇迹发生。

　　职能部门的神机，与网民的妙算，最终还是达成了具有讽刺意味的默契。一座大桥坍塌的担子，压在了一个做炮仗的农民身上，这是这个传奇故事最惊人的一笔。它的传奇之处还在于一连串的巧合：生产的时候没人管，销售的时候没人管，运输的时候没人管，上路之后没人管，轰一声炸了，偏偏炸断了一座大桥，然后，做炮仗的人，什么都非法了。一车“产品不合格”的炮仗，一不小心产生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爆炸威力，并且，它还跟桥的质量没有半点关系。中国每一次桥梁坍塌，都有着拍案惊奇的结论。每一次问责，都有着哑口叫绝的结果。

　　质量可靠的大桥应该是什么样子？是南斯拉夫电影《桥》中的那样，游击队需要找到桥的设计者，最终由这位工程师亲手在要害部位引爆大量TNT炸药，才轰然坠落的大桥；是杭州钱塘江上超期服役25年、历经风雨75载、“炸药放不到位置，想炸都炸不掉它”的这座铁路公路两用桥。桥面上一车烟花爆竹不慎引爆就能轰然倒地的桥，说它坚固可靠说它塌得无辜，质量上没有一点责任，我看真正伤不起的已经不是桥了，而是所有关注这个传奇故事的围观百姓。

　　不要说我们的质疑和批评是情绪化。在经得起各方专家检验、经得起民众质疑的结论出来之前，把一个做炮仗的抓来问罪，本身就是一种问责情绪化的表现。不在桥的质量上查清楚、问责任，未来中国就会脆桥连连。民心民意，比那些坍塌的桥梁，更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