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日本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

　　自从中国赶超日本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之后，中国国内关于日本经济的评价出现了令人忧虑的现象，越来越多的经济学者认为，日本经济长期处于停滞阶段，在短时期内无法与中国比肩而立。

　　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自从上个世纪80年代“广场协议”签订以来，日本的经济的确面临着一系列的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日本的经济失去了动力，相反地，日本只不过是把自己从传统的贸易立国，变为技术和资本立国而已。换句话说，日本现在的经济模式，与上个世纪80年代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考察日本经济状况不能仅仅分析日本的贸易结构，还要分析日本经济增长的动力以及潜在的动力。

　　日本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国家。其特殊性就表现在日本是一个政治与经济高度统一的混合体。从表面上来看，日本的中央政府走马灯似地更换，日本缺乏长期的经济政策，但从本质上来说，这种现象的出现恰恰反映了日本市场经济的运行机制正在有效地发挥作用，即使没有政府宏观调控政策，日本的经济也能缓慢地向前发展。

　　不少中国学者认为，由于日本政府软弱无能，因此，日本的经济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还有一些日本学者直言不讳地指出，日本正处在特殊的无政府主义状态，日本自民党和民主党之间勾心斗角，已经彻底瘫痪了日本的中央政府，现在中央政府根本无法制定长远的经济发展计划，更无法为日本企业的发展提供强有力的保护。这是一种非常幼稚的观点。日本政治经济关系完全不同于其他发达国家的政治经济关系，日本是政治经济高度统一的社会体制。日本每个政治人物的背后都有强大的利益集团，而这些利益集团在现实生活中表现为大型垄断财团。因此，不管是民主党还是自民党上台执政，日本的政府首相在日本经济发展方面都不会制定出乎人们意料的政策。日本是典型的经济主导政治而不是政治主导经济的国家。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美国占领军曾经一度试图解散发动战争的经济财团，但是，由于东北亚的局势发生突变，为了充分利用日本在朝鲜战场上取得主动权，美国占领军默许和纵容日本财团重整旗鼓，为美国占领军服务。尽管美国主导下日本颁布了禁止私人垄断法，但是，日本在大力发展中小企业的同时，形成了以大的垄断企业为龙头，以中小企业为主干的经济体系。从表面上来看，日本的经济高度分散，但从本质上来说，由于日本重要财团仍然在资源整合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日本的经济仍然属于少数财团垄断的经济。

　　不仅如此，日本建立了与其他国家完全不同的金融体制。日本大型垄断财团，可以直接参与设立金融机构，而一些金融机构的主要股东则是实业界的财团。正是由于工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高度融合，使得日本企业在国际竞争中无往而不胜。上个世纪80年代由于汇率的变化，日本出口企业遭遇重大打击。但是，日本企业很快调整自己的战略，不仅在国内大力发展房地产业，促进日本国内基础设施的建设，而且把传统的贸易出口型国家转变为资本出口型国家，在日本金融企业的支持下，充分利用国际金融市场，不断地在其他国家增加投资、进行资本的并购。正因为如此，日本的贸易出口额虽然增长缓慢，但是，日本的对外投资和资本并购的项目却大幅度增加。现在日本经济早已呈现出“堤内损失堤外补”的现象，许多海外企业创造的利润远远大于在日本国内创造的利润，日本企业已经走出了自己狭小的国土，足迹遍布全世界各地。当中国企业在澳大利亚购买铁矿石的时候，他们或许不知道，日本企业已经悄悄地将自己的资本注入到澳大利亚铁矿石生产企业，并且借助于国际金融市场对冲交易机制，将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程度。

　　资本的国际化以及金融交易的国际化，使得日本经济在国内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不断下降的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一定的增长。如果不了解日本经济的增长模式，而只看到日本国内的经济状况，忽视了日本企业在海外创造的巨额利润，那么，就无法对日本的经济作出科学的评估，当然也无法对日本的整体实力作出科学的判断。

　　日本经济不同于美国经济，美国经济相对独立于美国政府，是完全市场化的经济体制。日本经济是典型的政商勾结经济体制，日本的政客公开发表意见的时候，必须看日本企业界领袖的脸色。换句话说，日本政府官员之所以敢于在中日两国领土问题上大放厥词，是因为他们要迎合国内企业界的需要。现在中国正在改变自己的对外贸易战略，鼓励中国企业在海外市场上扩大投资规模，这就使得日本一些企业界的领袖感受到来自中国的威胁，他们纵容日本政府首相挑起事端，从而使中国被迫改变自己的经济发展方向。这当然是痴心妄想。

　　中国的经济是典型的政府拉动型经济。在世界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下，中国政府正在积极扩大内需、刺激消费，改变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因此，中国经济的发展不会给日本带来负面的影响。相反地，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将会给日本带来更多的机会，所以，日本企业界大可不必为此而恐慌。现在的问题是，由于日本经济与政治关系过于密切，而日本政府首相在处理中日两国关系方面头脑发热，已经动摇了中日两国业已形成的经济合作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不排除日本企业界为了缓和中日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通过“换马游戏”摆脱目前的困境。

　　对日本经济进行整体分析人们就会发现，日本经济是典型的“母鸡带小鸡”发展模式，而日本政府则扮演“鸡窝”呵护者的角色。日本政府负债累累，但是，日本普通居民相对富裕；日本出口增长缓慢，但是，日本对外投资和金融服务则蒸蒸日上。日本货币不断升值，的确给日本经济的发展带来了一定的麻烦，但是，普通日本居民所拥有的财富并没有因此而大幅度减少。日本的债权债务主要发生在国内，日本居民将自己的资金交给政府，而政府又委托大型财团掌握日本的经济命脉，这就使得日本形成了特殊的政商勾结体制。日本政府官员的所作所为，日本企业界的领袖脱不了干系。除非日本政府首相的恣意妄为损害了日本企业界的利益，否则，他们不会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干预日本的政治选举。中国学者分析日本社会结构的时候，不仅要观察日本的政治结构，还要考察日本政治与经济的关系，对日本的经济进行全面的分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了解日本，才能为解决中日两国当前所面临的棘手问题找到可行的方案。

　　简而言之，千万不要把日本的经济想象的很坏，现在日本经济正在调整时期，传统的贸易立国政策已经发生了改变。日本的商业利益遍布世界，即使日本国内的经济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日本的经济基础。日本政客在处理中日两国关系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强硬立场，同时也代表了日本企业界的普遍愿望。不要对日本垄断财团改善中日两国的关系寄予厚望，相反地，应当抓紧制定经济对策，迫使日本垄断财团改变自己的立场。

　　日本的经济总量落后于中国，但是，日本的经济质量明显高于中国。从经济发展的结构来看，日本的市场经济是健康的市场经济，而中国仍然处于模拟市场经济阶段。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超过日本，但是，日本在海外投资以及金融服务贸易方面远远超过中国。在中日两国经济竞争中，中国不可能取得完全的胜利。对日本实施经济制裁，如果没有选准着力点，有可能会导致中国自身的利益受到严重损害。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处理中日两国经济关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任何的优越感。日本经济的发展不仅得到了美国这个盟友的强大支持，而且更主要的是，日本在经过了上个世纪80年代的打击之后，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发展策略。日本跨国公司的数量远远超过中国，这些企业在日本经济结构调整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中日两国之间发生经济战争，那么，日本企业在海外的分支机构将会被动员起来，采取一切手段对中国实施破坏活动。所以，必须对中日两国经济关系的全面恶化保持高度的警惕，并且为日本企业的釜底抽薪做好最坏的打算。经济战争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战争，如果只是发泄自己的愤怒，而没有给日本的经济带来沉重的打击，那么，这样的经济战争就是典型的匹夫之怒。中国的经济学者和政治学者一定要认真研究日本的政治经济结构，千万不可各执一端，在分析日本问题的时候盲人摸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