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中日经济大战 双边经济变烂摊子？

　　中国为日本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和最大的进口来源地；日本无论进口还是出口都比中国企业赚取多得多的利润；所有反制措施的关键在于，打破日本对钓鱼岛的所谓“实际控制”，这才是对中国最有利的现实成果

　　考虑到中日经济关系的相关性，如果中国真地开始对日本实行经济制裁，将会对双方都产生负面冲击。对于经济影响的大小，国内存在不同的说法和争论。有学者认为，中日冲突将会对双方经济利益带来重大损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也有学者认为，中日冲突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并不大，日本经济对中国很重要，但没有什么决定性意义。更何况，领土问题不能只算经济帐。

　　对于中日冲突导致的经济影响的判断，并不是单纯的经济分析。经济问题是政治问题的筹码，双方经济受影响的程度，会直接影响到下一步两国的政策应对，甚至会影响今后两国政治与外交政策的方向。更重要的是，当政治和外交的磨擦告一段落，双边关系达到新的平衡之后，双方要付出更大努力收拾的，还是两国经济关系，我们是否希望双边经济变成一个严重损毁的烂摊子？还是希望两国冲突对经济的影响处于受控状态？两种选择有着巨大的成本差异。

　　要了解中日冲突对双边经济的影响，我们首先要清楚两国的经济与贸易关系，对中日经济的相关性有相对客观和准确的判断。因此，本报告的重点会放在两国经济关系的事实，以及一旦形势恶化，经济关系将受到多大的影响。

　　中日经济关系的相关性

　　1、中日贸易规模及贸易结构

　　中国已成为全球贸易大国，则中日贸易有比较重要的地位。中国自2007年起成为日本最大的贸易国。今天，中国仍保持着日本第一大贸易伙伴、最大出口市场和进口来源国的地位。据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的统计，2011年中日贸易总额达到3449亿美元，其中，日本从中国进口1834亿美元，对中国出口1614亿美元；2011年日本对华贸易额占日本外贸总额的比重为20.6%。2012年上半年，日本自中国进口913亿美元，创历史新高，进出口合计为1650亿美元，同比增长1.1%。日中贸易占日本对外贸易总量19.3%，同比下降1.3个百分点。同期，日本对华贸易赤字比去年同期增加2.6倍，达到1.401万亿日元，对华出口总额同比减少5.7%。

　　近年来，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背景下，日本与中国的经济关系的紧密程度日益高涨，从贸易方面来看，日中的贸易总额在2007年为2367亿美元，超过日美的贸易总额（2142亿美元），对日本来说，中国成为第一大贸易对象国。2008年的贸易总额为2664亿美元，同比增长了12.5%，连续10年创历史最高纪录。2009年，据中国商务部数据，中国与日本贸易额下降为2288.5亿美元（其中，对日本出口979.1亿美元，下降15.7%，自日本进口1309.4亿美元，下降13.1%）。不过，从2010年开始，中日贸易再度出现明显增长，据日本海关统计，2010年日本与中国的双边贸易额为3030.6亿美元，增长30.6%（其中，日本对中国出口1496.9亿美元，增长36.6%；自中国进口1533.7亿美元，增长25.2%）。日本与中国的贸易逆差36.8亿美元，下降71.6%。中国为日本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和最大的进口来源地。

　　从日中贸易的各品种分别来看，日本向中国主要出口高附加价值的零部件、原材料和机械类等产品，使用这些零部件、原材料和机械类产品，在中国进行组装后，主要以机械、机器和纺织品等成品的形式再进口到日本，以此构筑经济互补关系。

　　以2010年为例，日本对中国出口的主要产品是机电产品、贱金属及制品和运输设备，出口额分别为657.3亿美元、172亿美元和153.7亿美元，增长46.1%、19.1%和51.2%，占日本对中国出口总额的43.9%、11.5%和10.3%。在所有出口商品中，贵金属及其制品的出口增幅最大，为93.7%。2010年日本自中国进口的主要商品为机电产品、纺织品及原料和家具玩具，进口额分别为648.6亿美元、254.6亿美元和88.3亿美元，增长40.6%、3.8%和0.2% ，占日本自中国进口总额的42.3%、16.6%和5.8%。在日本市场上，中国的劳动密集型产品依然占有比较大的优势，如纺织品及原料、鞋靴伞和箱包等轻工产品，这些产品在日本进口市场的占有率均在50%以上。

　　2、日本对华投资规模

　　日中贸易增加的背景是日本企业积极对华进行直接投资。根据日本财务省的统计，日本的对华直接投资额在2005年为7262亿日元，2006年为7172亿日元，2007年为7305日元，连续三年超过了7000亿日元。2008年为6700亿日元，减少了8.3%。根据中国官方机构的统计，截至2012年6月底，日本对华投资累计实际到位金额839.7亿美元，在中国利用外资国别中排名第一。

　　从最近几年看，日本对华投资的总额及排名都在不断上升。根据中国商务部的数据，2010年全年，对华投资前十位国家/地区（以实际投入外资金额计）依次为：香港（674.74亿美元）、台湾省（67.01亿美元）、新加坡（56.57亿美元）、日本（42.42亿美元）、美国（40.52亿美元）、韩国（26.93亿美元）、英国（16.42亿美元）、法国（12.39亿美元）、荷兰（9.52亿美元）和德国（9.33亿美元）。到2011年，日本的地位有所上升。中国2011年实际使用外资金额1160.11亿美元，同比增长9.72%。其中，对华投资前十位国家/地区（以实际投入外资金额计）依次为：香港（770.11亿美元）、台湾省（67.27亿美元）、日本（63.48亿美元）、新加坡（63.28亿美元）、美国（29.95亿美元）、韩国（25.51亿美元）、英国（16.1亿美元）、德国（11.36亿美元）、法国（8.02亿美元）和荷兰（7.67亿美元），前十位国家/地区实际投入外资金额占全国实际使用外资金额的91.61%。其中，日本占所有对华外资比例为5.47%。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2012年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都处于下滑态势，日本对华投资在2012年有所加快。2012年1-8月，对华投资前十位国家/地区（以实际投入外资金额计）依次为：香港（467.46亿美元）、日本（50.81亿美元）、新加坡（49.79亿美元）、台湾省（44.26亿美元）、美国（21.16亿美元）、韩国（14.835亿美元）、德国（10.88亿美元）、瑞士（7.88亿美元）、英国（7.28亿美元）和荷兰（7.15亿美元）。日本超过台湾成为中国前8个月第二大外资来源。如果以前8个月的占比来估算，相当于日本全年对华投资达到76.2亿美元。

　　从历史数据来看，日本对华投资本身存在一定的周期性，上世纪80年代初，日本企业前来中国投资，到1986年左右达到高峰，然后逐渐下降。1990年，投资额度又开始上升，在1992年达到另一个高峰。在中国加入WTO以后，以西部大开发为背景，日本对华投资在2005年达到第三个高峰。可以看出，日本对华投资基本上是10年一个周期。2008年日本对华投资额度又有所增加，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经济室主任张季风认为，如果按照过去的规律，到2015年前后日本对华投资又会达到下一个高峰。安邦研究人员比较2012年前8个月的日本对华投资数据，也能看出这一轮增长的迹象，如果不出现钓鱼岛事件，日本对华投资的轨迹是在上升的。

　　统计显示，2012年6月底，日本对华投资累计839.7亿美元，而中国对日投资累计10.3亿美元。有国内研究人员估计，日本在华企业进行加工、组装出口的产品占我国对日出口总额应该更高，大约占55%-60%之间。中国商务部研究员金柏松认为，“我国对日本出口产品无论是日资企业还是中资企业，基本都是低加工度、低附加价值产品。因为其中是大量使用日本零部件、技术，商品价值主要份额早已经在日本生成。日本无论进口还是出口都比中国企业赚取多得多的利润”。这意味着，从宏观角度来看，日本经济对中国的依赖远高于中国对日本的依赖。

　　3、中日服务贸易

　　在服务贸易方面，据国内学者钟伟的研究，目前中国大陆赴日旅游年消费约180亿美元，占赴日旅游外国人市场的1/4、如果加上到日本旅游的台湾人，中国人几乎是赴日旅游的半壁江山。而日本赴华旅游年消费约25亿美元。在中国旅游市场上，外国人赴华旅游的总盘子不大，反而是中国人的出境游增长迅速。另外，在劳务输出方面，日本是中国对外劳务输出的一个重要国家。每年大陆赴日的廉价研修生劳力约4万人，日在华工作人数超过5万人。据了解，研修生不去日本在国内也能就业，但收入略低；日本在华工作的员工回国寻找工作岗位也不是特别困难。

　　4、中国持有大量日本国债

　　中国持有大量日本国债。中国商务部网站援引《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日本财务省、日本中央银行公布的国际收支统计显示，中国持有的日本国债（包括短期国债）额正急速扩大，截至2011年底持有额达史上最高的18万亿日元，较上年增长71%。中国的持有额自2009年起急速增长，2010年超越美英成为日本国债的最大持有国。

　　日本央行此前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2年6月底，外国投资者持有的日本国债余额为82万亿日元，占日本国债总余额的比例上升至8.7%，该比例创下1997年12月有可比纪录以来的新高。2012年度末，日本中央和地方政府的长期债务占GDP比例将达195%，超过深陷主权债务危机的意大利(128.1%)，在发达国家中高居首位，也是全世界政府负债最高的国家。政府债务因素使得日本必然要顾及中国的行动，避免中国大幅抛售。

　　不过，中日关系紧张对峙是否会发展到中国以抛售日本国债来制裁？来自市场的信息表明，“上周日本央行宣布扩大量化宽松规模，引发市场对日元资产的抛售，这其中不排除中国抛售日本国债的可能性。毕竟，中国此前增持日本国债更多是出于投资的目的，而并非作为一种储备资产，相较于美国国债，日本国债价格相对较低而日元近年来一直处于升值状况，因此颇具投资价值。然而，日本央行进一步放松货币政策势必将稀释日本国债的价值，因此中国抛售日本国债也是很自然的市场行为。”但这是否就是中国政府有计划的经济制裁组成部分，目前看还无准确的政策信息。一般来说，经济制裁都是公开的行动，如果抛售日债，同时却要有所保密，那可能就是与制裁无关的事情。安邦的研究人员判断，中国即使抛售了部分日本国债，那很可能也是从纯交易的角度考虑，而不是经济制裁。

　　5、日本对中国的战略资源需求

　　战略资源（如稀土）也对日本的工业有一定的影响，在理论上，战略资源可以成为一张“经济牌”。以稀土为例，稀土等战略资源是发展高端制造业、生产高端工业材料必不可少的原料，中国的稀土储量约占世界总储量的23%，承担了世界90%以上的市场供应。日本高端制造业的稀有金属多从中国进口，如果经济制裁开始，日本企业会急着来找替代品。

　　事实上，日本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减少从中国的稀土进口量，并通过各种方式扩大中国以外地区的稀土进口，2012年上半年，日本从中国进口的稀土金属总量为3007吨，所占比例为49.3%，自2000年以来首次降至50%以下。2011年，日本从中国进口的稀土就比上一年减少了34%，为1.54万吨。而在2009年之前，日本的稀土资源90%以上都需要依靠从中国进口。在拓展其他稀土资源来源方面，日本目前在澳大利亚、哈萨克斯坦、印度、越南等国确保了总和约1.65万吨的稀土金属矿山资源，预计2013年开始可向日本出口。

　　从上述几个方面来看，如果一旦开始经济制裁，双方经济都将为之受损，但日本受到的损失会更大一些。如果中国推出了一系列的经济制裁手段，而且持续实施，日本经济将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实际上，经济制裁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作为智库，安邦的建议是，对日本的反制应该选择在经济领域，而不是军事领域。在我们看来，抵制日货不如经济制裁的影响力。然而，经济制裁也不是最优的办法，最佳的办法不如战略控制。中国可以将钓鱼岛问题与国际合作联系起来，宣布在国际议题上不支持日本的立场，将在所有国际合作中排斥日本，包括日本谋求的联合国入常。而所有反制措施的关键在于，打破日本对钓鱼岛的所谓“实际控制”，这才是对中国最有利的现实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