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中国武侠片何以敌不过好莱坞英雄片

　　夏天就要过去了，在这个每年一度的好莱坞爆米花电影季节中，从《复仇者联盟》、《超凡蜘蛛侠》到《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超级英雄们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银幕主角。而后两部片子在国内电影保护月之后，也终于可以和中国的观众见面了。

　　大概好莱坞的大腕名角们都非常钟情三部曲，《超凡蜘蛛侠》是上一系列《蜘蛛侠》三部曲的延续，而《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则是诺兰导演的《蝙蝠侠》三部曲的最后章节。

　　由山姆·雷米导演，托比·麦奎尔主演的《蜘蛛侠》三部曲，已在2007年落下帷幕。这三部《蜘蛛侠》电影，风头可谓一时无两。尤其是首部《蜘蛛侠》，选在“9·11”之后的2002年夏天上映，其时美国刚从互联网泡沫破灭的短暂衰退中走出，而民众的爱国心也在恐怖袭击后空前高涨，正好需要一个纯粹的美国版超级英雄来鼓舞人心。该片可谓是恰到好处。而其中的著名台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正是美国在此后四处出击，扩张势力的道德根据。

　　这次的《超凡蜘蛛侠》，换了导演，也换了男女主角，已不再强调类似的道德感召，完全成为了一部年轻人的娱乐电影。而诺兰的《蝙蝠侠》系列显然是针对年龄更大的观众。如果说第一部《蝙蝠侠：侠影之谜》还是遵循着超级英雄的老路，那么第二部《蝙蝠侠：黑暗骑士》则彻底打破了以往超级英雄电影的窠臼。蝙蝠侠的口号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蝙蝠侠”，意指如果人人都嫉恶如仇，心怀正义，则高谭市就不需要一个在黑夜中出没的黑暗骑士来主持正义。

　　而大反派小丑的口头禅则是“你不需要遵守规则”，并认为自己和蝙蝠侠都是以非法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那谁又能称得上正义，谁又属于邪恶呢？没能引诱蝙蝠侠之后，他成功地说服了原来的光明骑士“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从这点上说，他不再是一个具体的恶棍，而是一种思想，而同这种思想作战，要比消灭一千个恶棍更加困难。

　　诺兰的最后这一部《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一开始就告诉大家，在上一部电影的结尾，双面人（即以往的光明骑士）被塑造成一个被蝙蝠侠暗算的英雄，并且通过了一系列严厉打击犯罪的法律，而蝙蝠侠则背着骂名，从高谭市销声匿迹了。但这个建立在谎言上的法制并不稳定，随着新的更为蛊惑人心的反派的出现，蝙蝠侠不得不再次现身，而他面对的不仅是在功夫上更胜他一筹的对手，还有被鼓动的底层群众，更有难辨敌友的美女周旋左右。

　　当然，这毕竟还是一部超级英雄电影，结果依然是主人公干掉坏人，拯救世界，抱得美人。（还记得这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吗？“Kill the bad guys, save the world, get the girl.”）但是不可否认，片中出现的贫富对立，无政府状态下的草菅人命，都带给观众对现实中“占领华尔街”、“阿拉伯之春”等现象的联想。这也是这一《蝙蝠侠》三部曲远胜前作的原因之一：给观众以反思和震撼，而不是拘泥原著，尤其是近乎做作的反面人物。看来好莱坞在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方面还是做得不错的：彻底贯彻了“文艺要体现时代、贴近生活、服务人民”。

　　可惜的是，在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在全世界掀起狂潮大肆吸金时，中国的武侠片却日渐式微。笔者曾比较了功夫大侠和超级英雄在出身、武功、对手、时代、退隐五个方面的异同，结果发现两者几乎存在完全的一一对应关系。那在电影银幕上，中国的武侠怎么就不敌美国的超级英雄呢？

　　原因很简单，最近的武侠片没有了“侠”。在上世纪90年代初，内地的功夫演员、香港的武术指导、导演、剪辑，和大陆的壮丽风光相结合，产生了一批堪称精品的武侠片，其中以李连杰和徐克合作的《黄飞鸿》系列之前三部为代表作。李连杰饰演的黄飞鸿，英气勃勃，功夫凌厉，气度不凡，徐克则把清朝末年那种朝廷昏庸、洋人跋扈，政府愚民自欺而民间自强的时代性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几乎同期出品的《笑傲江湖》系列，虽然功夫更加花哨，情节更加诡谲，但仅仅是娱乐性更强，却没有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种关怀天下苍生的胸怀，在眼界上自是差了一筹。

　　在李安的《卧虎藏龙》之后，大陆名导们拍了一出又一出的古装武打片（已经不能称为武侠了，因为片里只有武，没有侠），计有张艺谋的《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冯小刚的《夜宴》，还有一个不能少的是陈凯歌的《无极》。如果用一句罗大佑的歌词来形容，那就是“彩色的电视越来越花哨，能辨别黑白的人越来越少”。就以《英雄》为例，大侠“无名”在听取了秦王嬴政那一番“书同文，车同轨”的抱负之后，竟然就倒持太阿，授人以柄，最后仍落得个身死神灭，为天下笑的下场，非“无名”也，实“无脑”耶？罗素曾说过，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本源。为了皇权一统，不惜天下人受苦，武功再高，也终究是个奴才。

　　看来每年夏天我们都能指望超级英雄们再次归来，但我们何时能等到大侠们归来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