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方华：追问永州强奸幼女案的“次生伤害”

　　在永州案中，虽然侵犯幼女的罪犯受到了刑事追究，但“暗箱”并没有打开，那始终影响着案件走向的神秘力量还没有被揭露，涉嫌渎职的民警没有受到严肃处理，涉嫌制造伪证并妨碍司法公正的人还逍遥法外，那些消极懈怠的司法人员也未受到追究。

　　多年前轰动一时的湖南省永州市11岁幼女被逼卖淫案，因受害者的母亲唐慧被处劳教一年半，再次引爆了社会关注。连日来，有关此事的舆情不断出现新进展。先是辩护律师在微博上披露唐慧被劳教的遭遇，引发了网民的强烈抨击。8月5日夜间，《人民日报》官方微博把永州这一事件与“民族复兴指数”联系起来并做出评论，称一个国家的强大“更应包含百姓的权利与尊严、社会的公平与正义”。8月6日，人民网又独家披露，湖南省政法委已经成立调查组赴永州调查该案的办理情况，调查组负责人表示，一旦发现有错，将坚决予以纠正，如有违法违纪行为，将依法做出严肃处理（相关报道见B2版）。

　　发生于2006年的永州幼女被强奸并被迫卖淫案，案情本身并不复杂，但该案的侦办与审判过程以及所导致的后果，却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在长达6年时间里，案件经过了审判、上诉、发回重审、重审、终审等多个司法程序，7名犯罪嫌疑人被分别判处死刑、无期徒刑等。但是，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当事人感到满意。受害者的母亲通过各种方式不断上访，最终被有关部门处以劳动教养的处罚。

　　两个死刑、四个无期，这样的刑事处罚不可谓不严厉。永州市和湖南省两级人民法院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对一起引起社会公愤的案件进行审慎判决，其本身并无太多可以指摘的地方。更需指出的是，法庭在多次审判的过程中排除外界干扰，对主要被告人在关押期间的“立功”情节未予采信，从而避免了错判的发生，这样的做法在现实语境下尤显难能可贵。应该说，案件的审理并未出现明显瑕疵，主要犯罪嫌疑人也受到了罪刑相适应的惩罚。既然如此，受害者及其家人的怨愤为何没有得到平息？公众又为何没有体会到正义得以实现的欣慰呢？个中原因，实在值得仔细思量。

　　永州案让受害者家庭遭受精神重创，并不仅仅在于犯罪分子实施人身侵犯行为的残酷与不人道，也不仅仅在于庭审过程的漫长与艰难。通过多家媒体的报道不难发现，永州案在“走上正轨”乃至得出结论的整个过程中，始终都伴随“次生伤害”的现象。唐慧在找到女儿的踪迹后向公安机关报案，办案民警竟然未采取任何解救措施就离开了现场。对这种令人发指的恶性案件，公安部门竟然是在唐慧“以死相逼”之下才勉强予以立案。如果不是省市两级公安机关主要领导做出批示，案件的侦破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唐慧在雪地里跪了18个小时，才争取到更换一名公诉人。随后，监所个别民警向有关方面提供虚假的“立功”证明，又险些将案件审理引入歧途。而所有这些匪夷所思现象，都暴露出法外因素对案件侦办审理的暧昧影响。也正是这些来自司法体系的“次生伤害”，让受害者及其家人陷入心力交瘁的境地，并进而怀疑司法结论的公正性。

　　永州案暴露出的另一个严峻问题，是恶性刑事案件的当事人及其家庭难以得到必要的心理干预和社会救助，从而引发出新的社会难题。受害者是未成年人，她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身心摧残，但案发后却未得到及时的心理治疗。唐慧因为对案件走向缺乏信心，以及对审判结果不满而多次上访，她跪遍了所有能跪的场所，其结果不但没有获得同情，反而遭到了劳动教养的处罚。如果当地有关部门能够表现出适当的人道情怀，如果社会组织能够给予受害者足够的关爱，如果他们的不幸能够通过外界干预得以减轻，唐慧或许不至于始终执拗于案件的审判结果，永州市有关部门也就不至于打出最坏的那张牌，永州案中案也就不会引发如此普遍的愤怒。

　　“正义不仅应当被实现，还应该以看得见的方式被实现”。在永州案中，虽然侵犯幼女的罪犯受到了刑事追究，但“暗箱”并没有打开，那始终影响着案件走向的神秘力量还没有被揭露，涉嫌渎职的民警没有受到严肃处理，涉嫌制造伪证并妨碍司法公正的人还逍遥法外，那些消极懈怠的司法人员也未受到追究。而唐慧被劳教，则再次削弱了原本残缺的正义。对这一结果进行必要的彻查，对劳教唐慧的行政行为做出纠正，恐怕是“法治湖南”绕不开的一个课题。（蔡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