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燚：桥下彻为何辞了“省长”当市长？

　　日本大报政治条线有专人专门跟踪报道著名政治家的传统。一位十余年一直报道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日本某大报政治条线记者，2012年4月正式去了大阪。“至少未来3年，我要在大阪报道桥下彻。”(《瞭望东方周刊》5月17日)

　　桥下彻何许人也？日本政治新星桥下彻今年40岁出头，没有当选过国会议员，只做过一届大阪府知事，并且在没有做完的时候便辞职，去大阪府内所辖的大阪市竞选市长并当选。如果换成相应的中国语境来解释，就是好好的省长不做，跑去下面的市里当了市长。

　　从更高的职位主动要求担任下级职务，自然引起了新闻界的关注。桥下彻成了对抗现有管理体制的政治明星。他一上任大阪府知事就先拿官员开刀，为了减少财政赤字，不惜与强大的代表公务员的行政工会博弈，最终通过了消减1100亿日元的财政预算，树立了他反官僚主义的权威形象。他反对中央集权，提出了自己的“船中八策”，主要是中央放权，给予地方足够的独立性。桥下彻的政治主张，被视为是对日本官僚政体的撞击。

　　无独有偶，桥下彻的前辈石原慎太郎也是这么一个人物。桥下彻毫不掩饰的想学习石原那样，当选大阪市长的话就建成东京都那样的城市。他们在反对官僚制度，反对中央集权和行政低效上有着共同的理念。石原的执政得人心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他认为首先要为民着想，只要对百姓有利的政策，哪怕对中央政府说不，也得顶风实行。当东京都的财政面临困难时，他带头给自己减少了10%的工资。石原慎太郎的施政理念，对于国家的事，每个人都要有我来做的气概，每个日本人如果没有独立之心，国家就无法进步。正是抱着这样的理念，石原不断进行特立独行的改革。他总是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亲切地对东京都民侃侃而谈，每月至少要谈心一次。

　　这位石原宁可在东京市长的位子上干了四届十几年，也不愿意什么晋升，自有他的原则支撑，“我认为东京都知事可能比日本首相更有干头，因为有的首相一年都干不满就要辞职。中央政府的动作太迟缓，而我希望在东京都更快地振兴中小企业。”他们都是希望以小博大，用实际样本来改造整个国家至少是周边地区，石原说：“最起码辐射到了东京都周边的3个县：琦玉县(日本的县相当于中国的省)、千叶县、神奈川县，他们正在参与东京都的改革。”作为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每年还要在都议会上发表四、五次施政演说，内容多谈东京的形势和大政方针，很多时候也延伸到全国的形势发展。

　　这就是日本，地方政客有着更加自由发挥才能的机会，而且他们的影响力并不完全取决于权位的高低。

　　官员只能上不能下，那是因为越高的官职代表着越大的利益，也代表着政治前途如何。在官本位体制下，让一个人去承担更低级别的职务，意味着他所在的岗位的施政不能得到认可，也是对其施政能力的否定。任何渴望维持政治生命的人，都会千方百计保住官位甚至有所提升。为了保住官位，除了表现出对上级的老实忠诚，以换取信任提拔，几乎找不到其他途径。在这样的生态里，任何标新立异，锐意进取的人都难以立足。

　　庆幸的是，桥本彻生活在日本。桥本彻的做法不是因为他年轻幼稚，也不是因为他多么具有为民服务的高尚道德情操。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表现出标新立异的作风来，无论是拿行政公会开刀，还是大幅度消减财政赤字，他让日本政坛多年来按部就班的官僚作风相形见绌。他实际上在做一次政治投机，在民主党和自民党近年来都无法区分的中庸路线中，选民们投票热情下降，对政客“选谁都一样”厌倦的情况下，桥下彻鲜明坚定的政治立场，在更接地气的位置上，将会更选民留下深刻印象。这有助于他追逐比大阪府知事(省长)更高的职位，如果他有意的话。

　　官僚体制的科层等级可以是官员不断升职、不断积累政治资本的通道。但是，除此之外，官员还有其他的升职通道。像桥下彻这种，虽然从更高的位置上来到更低的位置，但是因为可以更加方便地接近选民，可以更加精致地实施自己的政治原则和政策，积累客观有效的政治经验。在大众传媒尤其是网络愈发发达的今天，不用担心这样做，不会在更大的范围内得到选民的关注，反而因为新闻接近性更强，而获得更多选民的支持。打破常规，能让那些渴望改变的选民参政热情高涨起来。这一过程，能够让停滞不前的官僚体制接受挑战，让新鲜的变革之风吹进，这就是民主的自我修复能力。

　　当文官考试越来越不适应公民社会需要变革的需要时，选民还有其他机会来推动它的改进。正因为如此，没有行政经验的美国前联邦参议员奥巴马当选了美国总统，而没有部长经历的奥朗德也登上了法国总统的岗位。相比起那些越级提拔或者连升几级的“火箭升迁”来，没有质疑而是口服心服，恰恰说明了这一制度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