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建：电视竞选局长并非真正的公选

　　南京市公推公选局长级官员已经落幕，当时中国新闻网报道说：“南京市此次以电视‘竞选’的方式选拔四名局长人选，这在中国尚属首次，成为任用官员民主、公开、竞争、择优的有益尝试。”《东方早报》的评论为此事叫好，用的标题是《直播竞选局长让民主政治更醒目》。

　　从报道到评论，“民主”成为此一事件的亮点。然而，把民主用在这里反而是对民主的误读。

　　据中新网报道，南京市公选局长第一步是“经过首轮民主推荐、市委常委会研究票决”，第二步是候选人电视答辩，“来自社会各界的二百四十多名人士参加演讲答辩会”，“他们在会后当场填写测评表，对各位人选排出名次”。最后一步是“测评排名前三位的人选，将提交南京市委常委会、全委会分别进行差额票决。”

　　这样一个程序是几十年来我们一以贯之的“民主集中制”。候选人是由市委常委决定的，当选人最后也是由市委常委决定。

　　我不但认为这次南京市的公推公选并非民主，我更认为政府中局长之类的官吏推选并非需要民主。这不妨从国家政治的两种权力说起。自古而今，自中而外，任何一个国家政治权力都可以一分为二，即“政权”与“治权”。政权是国体的象征，或谓国家最高统治权。治权是一个国家分门别类治理各种行政事务的权力，又可称“事权”。以中国古代社会（唐代）为例，李世民的皇权是政权，而唐代中央机关的六部（户部、礼部、工部等）则是治权。两权相较，政权优先。看一个国家是否民主，只能着眼于政权，只要政权民主，治权是否民主，并不重要。治权民主，政权不民主，仍然不能说这个制度是民主制度。

　　所谓民主，政权在民，治权在府。从中国历史来看，治权并非缺乏“民主”，缺乏民主的恰恰是政权。

　　从政权看，中国社会从先秦的贵族专制政治，到秦汉而下的皇权专制政治，俱无民主可言。今天我们进行政治制度改革，正是在向民主化迈进。

　　转从治权看，在皇权政治的框架下，汉代的“举孝廉”，即全国各地每二十万户每年推举孝廉一人，再由朝廷任命官职。这和今天的公推公选，未必就不相同。

　　儒家有所谓“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之说。这里的“选”和刚才的“举”就有民间选举之意。如果说来自民间的推选是民主，那么，这种民主中国古代就有了。然而，这种民主是治权民主，并非政权民主。前者是吏治，后者是政治。它所以不是民主政治，是因为政治层面上的皇家权力是不容选举的。

　　政权在民，是指国家或地方的最高执政权力，必须来自民间选票，这是选举权。不但如此，民间对各级政府还有弹劾权和罢免权。同时，民间亦有自己的创制权和立法权（通过议会代表）。这大致就是政权在民的基本内容。

　　政权如此，其治下的事权，就可以交给政府而民间不必直接过问了。治权在府，是因为民间把行政事务委托给政府，这个政府是责任政府，组阁就是它的权责之一。例如英国，在议会获得多数选票的政党可以直接组阁，不需再经民选。阁员对首相负责，首相则对选票负责。如果部厅局科之类的官员都还要全社会一一选举，不但导致选举浪费、行政成本增加；而且在行政事务上，民间未必知道谁有长处，谁更合适。

　　根据以上，尽管可以把这次南京市的局长公选解释为治权民主或吏治民主，也尽管可以充分肯定这种形式的民主；但要指出的是，吏治民主毕竟不等于政治民主。

　　（作者系南京晓庄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来源：新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