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芒：中国人在信仰上不愿意升华

    真理越辩越明

    时代周报：在媒体对和尚、道士的报道当中，有很多辟谷、龟息之类让人难以置信的描述，怎么看待这些东西？

    邓晓芒：让他去搞也无妨，虽然我自己是不信宗教的。究竟是巫术还是宗教，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其实很难区分，基督教是反对巫术的，但是基督徒也有人宣扬信教以后治好癌症之类。主要是看这些迷信的东西在信仰里面占到一个什么样的比例，治病养生这些肯定都是非常低层次的信仰，如果对方真是什么高僧、高人，宣扬这些东西是可笑的。媒体报道的这些东西当然也算信仰之一种，而且我觉得那些发财的人去李一那里打坐，反思，可能比老百姓单纯地求财，求神保佑的层次都还要高一些。问题在于仅仅这个层次还不够，单纯的清心寡欲并不能提供精神生活的目标。

    时代周报： 怎么看待媒体对这些“高人”的宣扬？

    邓晓芒：媒体总是反映了一定的社会倾向，它不能任意制造热点，必须满足某些大众的需要。目前这种风气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现代社会各种观点都应当让它们得到表达，只要没有触犯法律，不同意的也可以提出批评嘛。要相信多数人还是有自己头脑的，真理总是在讨论中越辩越明。

    当前精神层面下移

    时代周报： 经常有人说中国人缺乏信仰，少林隐僧，非常道李一，像这些东西可以弥补信仰吗？

    邓晓芒：道家哲学是一种消极的哲学，禅宗也是一样，它们在高层次上都有信仰的成分，无非是追求精神的独立和清高，但它没有积极地追求，它能够清除一些东西，但不能树立什么东西。现在把这些东西作为信仰的主流，其实也反映了我们社会主流人群的一些问题，那就是整个社会精神层次下移，主流话语也都是些世俗的民间话语。

    当然社会精神层次的下移并不完全是坏事，这个是随着改革开放以来，世俗化的影响力越来越强而导致的，这相对于改革开放以前那种高蹈夸张的政治话语是一个进步。任何民间宗教的一开始肯定是追求健身，神仙保佑这些东西的，为此它可能什么都信，佛教道教的神都在一起拜，但是中国人的一个问题是在信仰上不愿意升华，在信仰上始终保持这个状态，顶多也就是看破红尘，你对红尘不屑以后除了避世还能干什么？中国文化对这个问题没有解答。当然，这比沉湎物欲要高超一些，但是也不过就是逃世避世，不能作太高的评价。

    求解脱而不是求动力

    时代周报：为何这种信仰不能升华成济世的信仰？

    邓晓芒：传统中国人的最高理想，就是治国平天下，对得起先人、祖宗，他没有对现世的超越性，也没有一个无形无像的神，因为人们生活在家族、宗法的链条之中，没有独立的个人，也产生不了个人精神的超越。

    我曾经说过“佛商”这个概念，但是有人提出道家有“道商”，我觉得是不可能的，因为佛家还可以入世修炼，而道家本来就是避世的。你把手机电脑都关了，如何经商？其实包括“佛商”也都还是两张皮，佛教禅宗的入世精神，它提供不了对现世业绩的真正的追求动力，只能是求解脱。所以我说中国人没有真正的信仰，肯定不能靠这些东西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