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应该对……关于历史的谎言负责？

　　我们的出版社或图书商大概很难想象，一本讨论历史教科书的严肃学术著作的印数会超过一百万册。美国学者詹姆斯·洛温的《老师的谎言——美国历史教科书中的错误》（马万利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12月）在2007年第二版导言中说，该书自1995年初版以来的各种版本共销售了一百万册。这本书的主题是揭露美国至今为止的历史教科书中存在的谎言、错误和对历史真相的隐瞒，它激起了很大反响，许多反响本身就是对这本书的很好评论。亚利桑那大学人类学网站的评论说：“洛温最独特的贡献在于，他解释了历史神话是如何通过我们国家的历史教学被建构起来的”；《科克斯书评》则说：“掷地有声的控诉，雄辩的行动号角。”

　　关于书中所谈的具体内容没有必要复述，最重要的是应该思考洛温对于为什么会在历史教科书中出现这些谎言与错误的分析。第十二章的题目是“历史为什么要这样教？”，作者考察了与教科书相关的各种团体、对象，认为“或许上层社会的预谋才是罪魁祸首。或许我们都是受骗者，受着白人精英男性资本家的愚弄，他们编排历史的基调，使之成为他们永久维系自己的势力与特权、牺牲我们其他人的利益的工具。中学历史教科书正是如此，它们一看就知道全都出自同一个资产阶级执行委员会之手。在《1984》一书中，乔治·奥威尔鲜明地道出了是谁在决定这历史书的编写：‘谁控制现在，谁就控制历史。’”（第335-336页）这种分析当然也会引起反感和批评，作者在第二版导言中说有读者认定该书深受左翼偏见之害，也有评论指责他是“马克思主义者、嬉皮士、社会主义者、反美分子、反基督教分子”（第3页）。上面这一段分析充满对资产阶级的批判，恐怕更会招致某些人的批评。但是，实际上洛温并没有如此简单地下结论。他继续考察了教育学的“批判理论”，这些理论的核心是揭示统治阶级如何隐瞒历史真相、使人民陷于麻木和愚昧，批判教育体制总是为维持现状服务。然而，他提出的疑问是：既然这样，统治阶级为什么会允许这些揭发和批判他们的“批判理论”的存在呢？他们为什么没有压制那些揭露历史真相的研究著作呢？还有，他们为什么没有压制他们的社会中的精英学校的颠覆性历史教学呢？由此他想到，不能把问题和责任都往权力精英、统治者身上推，因为这样将会使普通人变得仅仅是无辜的受害者。从出版商到家长，署名在封面上的历史学家到真正的教科书写手，从教科书采用委员会、评估委员会到疲惫的教师，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受害者，也没有什么人应该承担所有的罪责。洛温称之为“一幅自上而下的谎言产业链的图景”，并质问说：“如果有足够多的教师抱怨美国历史教科书，难道出版商不会改变它们吗？”（第356页）同样的质问可以针对各种人群：究竟谁应该对关于历史的谎言负责？最后发现：“我们的社会在对自己说着关于自己过去的谎言。质疑这些谎言似乎是在反对美国。教科书可能只是因为我们需要这些谎言才写进它们。”（第360页）更加重要的是关于对学生影响的分析，他认为那种不要在教科书中揭示真相是为了保护学生的理想主义的说法是错误的；恰恰相反，对学生隐瞒真相是为了使他们不会成为理想主义者——认真想一想吧，这不正是所谓的理想主义教育在其内心最害怕的事情吗？“向学生说谎就是在走一条下坡路”，洛温这么说。

　　只要谈到美国历史教科书的谎言与错误，几乎没有人能够假装不知道我们教科书也有这样的问题。译者在“译后记”中说，中文读者会惊异于“美国竟也会如此”，继而难免“对号入座”；他的看法是，问题人人都会有，“所不同的，一是程度的轻重，二是问题能不能被提出、被批评、被改进”。我认为这是诚实的态度，这两个问题的确应该得到思考和回答。他还说，洛温表示期待看到一本《老师的谎言——中国历史教科书中的错误》。作为同样是历史系毕业的学生、同样是在历史学领域中担任教职的教师，对此我更充满期待。十几年前我曾在报上撰文，题目就是《我们自己的教科书问题》，然而这项工作并没有进行下去。洛温这本书的中译本出来后，有书商马上把它与国内的历史类畅销书作配对，其实它们之间根本没有真正的共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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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历史的真实故事

　　■叶知秋/文

　　詹姆斯·洛温所著的《老师的谎言——美国历史教科书中的错误》，用令人吃惊的细节描述了美国历史教科书在过去许多年中蒙骗、误导美国人的事实。洛温解释了为何美国的教育系统避而不谈坏消息、轻率的言行和争论，反倒将重点放在虚伪的爱国主义以及白人对美国的历史所起的有益作用这些故事上。

　　作为佛蒙特大学的社会学教授、颇有建树的历史学家，洛温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来研究、比较了12本美国历史教科书，以期揭开为何美国与真正的历史失去联系的原因。

　　《老师的谎言》讨论了那些在美国这个年轻国家的历史上出现的著名人物、主要事件和与某些骚动时期相关的公民权利问题。围绕所谓的哥伦布1492年发现美洲大陆、奴隶制、对外战争、公民权利、社会阶层以及这些事件对美国社会的影响等主题，洛温提出大量质疑。每篇文章都包含很多真实的信息，都会引起我们关于我们所知的美国历史的回忆，给我们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在引导读者突破教科书限制，引发自主思考方面，洛温是成功的，而且他每次都能用不同的方法引起我们在情感、信仰和理想上的共鸣。此外，他清晰地定义了当前教育体系与恰当的历史教学对决的方式——全部例证出自带有偏见的美国教科书出版商以及大量不合格的教师编写出版的美国历史教科书。

　　《老师的谎言》以全面的分析“Heroification”为开始。洛温给这个词的定义是，从普通人转化为英雄的过程，即英雄化。他讨论了教育媒介将欧洲白种人，如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和安德鲁·杰克逊，通过歪曲史实的方式，变成了美国人的英雄。他们被改写得很友好，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友爱。洛温指出，很多美国伟大英雄的误传，很大原因要归咎于人类脆弱的天性，以及对论战天生的恐惧。事实上，真相可能会伤害美国人民的感情，或玷污美国“完美无瑕”的形象，并会使美国人重新考虑或修订历史，这对很多教育家和出版商来说，是掩盖史实真相的一个充分理由。

　　回顾过去的300年，很多美国人从教科书、报纸、政府和其他所谓可靠的资料来源中，接受了大量错误的信息。尤其对教科书而言，它们让美国人感到忧虑，因为它们不能清楚地将重要事件或人物放在合适的上下文当中。一个很好的例证就是关于海伦·凯勒的故事。海伦·凯勒是美国历史上的一个符号，而不仅仅是一个偶像。但是直到今天，很多学生和成人回想起她，想到的也只是她通过终身奋斗克服残疾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没有一本历史教科书提及她是一位穷人和工人阶级的代言人、20世纪20年代全国有色人种促进会的支持者、激进的女权主义者。洛温提供的这个案例也说明，在那些糟糕的教科书中，有很多这样不合适的例证。虽然将历史上每分钟发生的细节都记录在一本薄薄的教科书中是完全不可能的，但出版商和作者们应该将必不可少的信息或者人物、事件及论点的描述都考虑到。《老师的谎言》在整理这些谬误方面，做了富有成效的工作。

　　正如洛温分析和讨论的那样，在这12本美国历史教科书中，存在很多错误。洛温向读者揭露了更多令人恼火的发现：每本书都犯有异乎寻常的错误，很多长期存在的神话以及关于作战的方式、通过法律的方式，如1965年的《民权法案》和越南战争，都有含糊其词的现象。洛温的中心观点是，美国的很多历史事件和表象要么完全在教科书中被遗漏，要么被歪曲，因此它们不能够对学生产生哪怕是很轻微的影响。

　　《老师的谎言》对教科书的信息提出质疑，使我们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观察历史。作为民主社会的中坚力量，人们需要学习到有价值的历史，学生们应该得到对历史的评判性教育。辩论应该能够进行，我们应该听到事件双方的辩论。但是，根据洛温的观点，大多数美国出版商将重点放在了热销书上，这些书通常需要得到那些具有爱国心而且还很保守的教材推广委员会的认可。再加上教科书的作者通常都是大学教授，他们很少对读者的反映做出回应，这导致他们写的教科书中存在很明显的瑕疵。成功的作家，要像成功的教师那样，必须熟悉和理解他们的读者。

　　洛温的每个论点都有充分合理的事实依据和权威资料来源，通过提出改变、重建美国学校历史课教学方法的建议，他成功地使那些怀疑论者转变为忠实信徒。《老师的谎言》教育和启发了我们的思考和怀疑精神，使我们感到快乐，它使我们能继续探索隐藏在帷幕后面的、复杂的、具有欺骗性的历史真相。

　　《老师的谎言--美国历史教科书中的错误》

　　作者：詹姆斯·洛温[美]

　　出版社：中央编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