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巴马打点行囊,准备下周的俄罗斯之旅时,他应该带上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 《卡拉马佐夫兄弟》。因为,陀氏在130年前所描述的那些政治谜题,依然在困扰着普京领导的现代俄罗斯。
在这部小说著名的 “宗教大法官”一章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写道,为了换取饮食和安全保障,人类会很乐意舍弃自由。
也许可以说,对于因20世纪90年代苏联的瓦解而备受伤痛的俄罗斯而言,普京带来了“奇迹、神秘和权威”。俄罗斯现在的自由度显然不如叶利钦时代,但普京得到了万众拥戴,没有人愿意回到狂乱的、毫无秩序的转型年代。
奥巴马即将拜访的俄罗斯,是一个志得意满、脾气暴躁的国家。这个国家的领导人希望得到美国的尊敬和重视,但除此之外,他们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美国的分析家说,美俄两国应当建立一种新的战略伙伴关系,但俄罗斯官员对美国人的宏大擘画深感疑虑。他们认为,美国在俄罗斯虚弱的时候曾占过他们的便宜,他们对此依然耿耿于怀。俄罗斯帝国瓦解的原因之一,是它在阿富汗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而俄罗斯人现在觉得,美利坚帝国也会因一场错误的战争而崩溃。
上面所讲的,都是我在本周华盛顿的一次研讨会上的感想。这场会议的主题是 “俄罗斯怎么想”,其主办者有设在莫斯科的智库 “俄罗斯学会”、保加利亚的“自由战略中心”等数家组织。在会上,来自俄罗斯的发言者一遍又一遍地说,普京时代的“柔性威权主义”在俄罗斯很受欢迎,而反美主义正是这种威权主义的政治基石之一。
在这场会议的头两天里,几乎没有人提到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而普京总理的“共识”则是贯穿整个会议的主题。奥巴马在访俄期间将拜会这两位领导人,一些美国官员则希望,他能和梅德韦杰夫建立起特殊的私人关系。像奥巴马一样,梅德韦杰夫也是法学专业出身。但毫无疑问,普京才是最重要的人物。
“普京是国家的领导人,这是毫无疑问的。普京一上台,人们的生活就变好了。”俄罗斯国家杜马的一位议员说。他还讲到普京是如何富有政治直觉的,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19世纪的俄国人对沙皇的评价。“与社会本身相比,普京更明白社会需要什么。”他说。
普京是一个硬汉,在苏联崩溃之后,他为这个受伤的国家恢复了秩序。普京的顾问、“当代政策中心”的主任切斯纳科夫 (AlexeyChes-nakov)说:“在经历了1991年的混乱之后,俄罗斯背负了极其沉重的政治与社会心理伤痛。”另一家俄罗斯智库的主任则说,1999年上台的普京带来了 “大家都接受的威权主义”。
当今的俄罗斯虽然不再是那么混乱,但依然满怀焦虑。国境之内林林总总的民族,格鲁吉亚、乌克兰等桀骜不驯的邻邦,都让俄罗斯人感到担忧。在会上,一位杰出的俄罗斯人类学家说,这是一个“过热的、负担过重的社会”。一位著名的社会学家说,焦灼的俄罗斯人正在“逃离自由”。城市规划学教授格拉兹契夫说,不再是帝国的俄罗斯“就像一具残缺不全的躯体”,它患上了一种“真空恐惧症”,对一切的空隙与自由都感到畏惧。
一位参会的俄罗斯人说:“我们希望得到平等的对待。我们希望美国承认、重视我们的利益。”但当美国参会者请他具体谈谈时,另一位俄罗斯人的回答很有意思:“真正的问题在于,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克里姆林宫顾问科勒洛夫(ModestKolerov)提交的一篇论文,对普京主义做了言简意赅的总结,那就是:“没有了俄罗斯(意思是稳定而团结的政府),就绝不会有自由。”
这句话又让我想起了宗教大法官提出的悖论,而普京的另一位顾问的发言让我觉得,我的这种想法或许还真有道理。他向所有参会者解释说,这些问题都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之前。“自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时代以来,俄罗斯人一直在进行着这样的讨论。”
(本文由《华盛顿邮报》提供中文版权。赵信/译)
大卫·伊格内休斯
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曾任《国际先驱论坛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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