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树斌，天堂里没有“司法冤狱”

　　聂树斌，孩子，2009年，距你离开这个疯狂的世界已经14个年头了，虽然从2005年媒体曝光出那个还算有点良心的王书金供述是他杀的人后，河北省高院始终没有对你的案件立案，称是否立案“还在审查之中”。 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好心的人们惦记着你，惦记着这个在中国司法史上无法抹去的一个案件。

　　这不，新年伊始，1月5日，《华商报》又报道了你的事情，报道说曾在全国引起巨大关注的“聂树斌案”如今依然处于停滞状态。2007年11月5日至今，河北省高院始终未对聂树斌案的申诉立案，称“还在审查之中”。在给最高人民法院的申诉书中，李树亭律师写到“(真凶)王书金一旦被判处死刑，意味着聂树斌案可能永远失去改正的机会。”《南方周末》的记者在2008年即将逝去时，再次饱含泪水地吁吁道：自2005年披露聂树斌案至今，尽管一系列戏剧性的转变使得真相逼近，但法院岿然不动的静默似乎是想利用人们遗忘的本性让真相慢慢死掉。聂树斌案本可以有很单纯的结论：要么是真凶，要么被冤杀。然而，一旦法律承蒙了看不见的力量的“关照”，就会出现如此这般非此也非彼的结局。

　　聂树斌，孩子，尽管如果你活到现在可能年纪比我大，可是当年他们将你五花大绑送到刑场的时候，你却只有20来岁，青春永远在那一瞬间被定格。如果没有那件“青纱帐迷案”，你到如今，该会是儿女绕膝了吧，可是如今只听到你六十多岁的老母在长满萋萋青草的坟头痛哭，只看见她风尘仆仆在石家庄---这个盛产三聚氰胺和一帮视婴儿生命为尘土以瞒报为已任的官员地方，在北京各个衙门上访的身影。她奔赴多年的是结果是“是否立案还在审查之中”，命运只比山东新泰的上访者稍好一些，在那个法律沦陷了的地方，天下太平，上访者被“公安机关依法打击一批、精神司法鉴定治疗一批，集中办班培训‘管’掉一批” ，分三批次地很彻底地解决了。

　　起先，我对身负六条人命的王书金并没有抱有他良心未泯的信心，仅仅凭他对于“青纱帐迷案”供认，不足以让我相信聂树斌真得蒙冤地底。但是，当我看到，将一个人绑送到刑场仅仅凭借的是他的口供，“判决书粗陋得让人吃惊”，我开始有些怀疑；当我看到，在庭上王书金再次供认他强奸杀害康某的行为，但被法官以“与指控无关”为由打断，被公诉方以“查无实据”驳回时，我是更加怀疑；而当我知道，有关方面居然不提供判决书，不受理聂家的申诉，而当神秘人寄给聂家判决书后，却一直拖着不办时，并且再审的立案审查居然不进行异地审理，而是让先前办案机关自行审查，我真得开始相信，泯灭良心的可能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王书金，而可能是某些司法人员了。

　　聂树斌不仅仅为他自己而到了天堂，而且是为我们千千万万的后死者背负起了沉重的包袱，背负起了这个龌龊而疯狂的世界和“绝对权力”控制司法的包袱。在他沉重转身之后，还有佘祥林等千千万万的人面临着误判死刑的威胁，尽管他们从来不敢对强人制定的法律说个“不”字；在他沉重转身之后，世界更加疯狂，有"白宫书记"张治安动用检察、纪委、公安等，合谋罗织罪名，陷害报复举报人李国福，导致其在狱中非正常死亡，也有年近六旬的郴州老人要求与院长与执行局长的决斗，有最高法院副院长黄松有涉嫌过亿受贿钱财被“双规”的事件；聂树斌不会认识杨佳，但是杨佳大概听说过聂树斌，因为他们都没有得到一个说法，尽管杨佳最后自己给了掌权者一个说法，现在，在天堂，你们相见了吗？

　　聂树斌，孩子，如果你的手是干净的，我相信，此刻你一定到了天堂。虽然，溟河的这一边，你的案件“是否立案还在审查之中”，也许会一直审查到天荒地老、无疾而终，但我相信，天堂那边早已经给了你一个公正的判决书，因为我相信，天堂里没有权力的干扰，天使的智慧与英明，不会依赖棍棒来获取案件真相，更没有天使愿意“自己做自己案件的法官”，你完全可以不必再以戴罪之身生活在天堂上，幸福美满地生活，往后，即使在青春期有点迷恋“那种”小说，也没有人因此而让你背负“强奸杀人”的罪名。只是，孩子，如果你要投胎，你可要当心，千万别下凡到盛产三聚氰胺的地方。

　　（作者为江西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