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价高温后的烫伤 中国宏观政策即将结束观望期

来源：东方早报

　　站在2008年来看2008年的经济，我们可能看不太清楚，因为它正处于一个拐弯口上，旁边的路标上写着：“由‘又快又好’驶往‘又好又快’”。要看清它，我们需要退一步，回头看一看，才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历史拐弯口！

　　事实上，进入新千年之后，中国已经被公认为世界经济的火车头之一。

　　同样是在这一时期，各种历史长期遗留的问题开始显现。西方工业化后期的两个弊端就已经开始出现在我们的身边。供给与需求由长期的供给不足开始转向了生产相对过剩，宏观总量之间矛盾在中国出现了逆转性变化。城乡之间、区域之间以及居民收入分配的不平衡在扩大。这两大弊端对中国经济健康运行和保持社会安定的负面影响正在显现。基尼系数已突破了国际公认0.4的警戒线。社会资源的分配在城乡之间、地区之间表现得极为不公正。不同利益群体的权利意识与政治诉求不一，人民内部矛盾有所增多。政府与市场、政府与企业、政府与社会关系一定程度上出现扭曲。

　　与此同时，经济持续增长遭遇瓶颈，能源资源消耗巨大，人与自然关系日趋紧张。我国单位GDP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排放量是发达国家的 8～9倍，单位GDP污染物排放量是发达国家平均水平的十几倍。每年因为环境污染导致的损失占GDP的比重就超过10%。换句话说，仅仅考虑环境污染这单一因素，我国绿色GDP基本就只是“零增长”。如果继续沿着当前的经济模式发展下去，我们恐怕还等不到资源耗尽的那一天，另一个噩梦就会降临，那就是环境污染。按目前趋势发展下去，20多年后中国的环境污染将增加4～5倍，一些城市的空气质量将不适合人类的生存。

　　在这样的背景下，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经济“又好又快”的增长，成为可持续发展的必经之路。为了实现这一历史转变，我们从 2007年初就开始努力，到当年第四季度真正看到了一些成效：经济增长幅度开始由高位回落，宏观经济效益和城乡居民效益显著增长，节能与减排工作双双开始见效……如果不出意外，2008的中国经济列车应该是在从紧货币政策的制动下沿着“又好又快”轨道上稳健地往前飞驰。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今年以来诸多“意外”事件的纷至沓来，模糊了前方的视野，使得各项决策出现了巨大困难。一是对次级债危机的发展及其影响出现了明显的分歧意见，让决策者无所适从。一种意见认为，美国经济走软必然带来我国外部需求的下降，再加上南方雪灾影响、后来的四川地震、去年以来政府出台一系列外贸调控政策、人民币快速升值、原材料涨价、工资上涨、环保成本上升等等因素影响，外部需求将明显下降，并由此带来两种可能的风险，即工业较快增长的下滑或是产能过剩危机，而二者都可能引发失业的增多。

　　另一种意见则认为，美国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直接影响有限，中国对冲外部风险的空间非常巨大。对中国而言，经济发展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外部需求的变化而是自身结构不合理的影响，是资源、环境的瓶颈，外需放缓对中国是个好消息，有助于中国从外需拉动向内需拉动的转型，有助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再加上，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人们曾经普遍认为，世界需求的下降将导致国际资源价格阶段性见顶回落，农业周期性增长将导致农产品价格的下降。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相对积极的汇率政策、被动应对的数量型信贷政策之外，其他宏观调控政策基本上是处于“无为而治”状态，许多管理部门的决策者在今年上半年实际上是“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度过了一个个无眠之夜”，中国的经济列车总体上是依靠自己的惯性在前行！

　　让人庆幸的是，今年前5个月的经济数据看起来依然尚美：投资增长25.6%，比去年同期只回落了0.3个百分点；零售总额同比增长 21.1%，比去年同期加快了5.96个百分点。出口增速为22.9%，比去年同期只回落了4.9个百分点，其中5月份出口增长28.1%，加快6.3个百分点；全国财政收入同比增长33.8%；夏粮预计增产25亿公斤以上，实现连续5年的丰收。从4、5月份工业增加值等数据来看，二季度GDP增速可能仍然将在10.5％以上。

　　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因为这些数据还披着一身高物价的外套———1～5月CPI较上年同期增长8.1%。如果扣除物价因素，我们就会发现中国经济已经留下了“高温后的烫伤”：前5个月，我国消费增长比去年同期相比回落了0.2个百分点；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回落了8个多百分点。

　　出口增长扣除国际市场物价因素，增长幅度同比回落了10多个百分点；如果在扣除人民币升值幅度，增长幅度已经不到5%！尤其需要高度关注的是，今年前5月，我国商品房销售面积和销售额增长均为负，汽车销售增长幅度还出现了明显回落。众所周知，以住宅和汽车为主要对象的居民消费结构的升级是最近我国经济增长的最深层动力之一，住宅和汽车消费的回落无论是对当前的经济增长，还是对未来的经济增长带来的负面影响都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影响我国经济运行的各类“不确定性”也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到了针对现状、全面总结与反思、摸索下半年发展思路的时候了。总体上看，中国经济虽然被“烫伤”，但只是“皮外伤”，中国经济依然存在保持高速健康运行的实体基础和供给空间，因而也就没有必要改变既定长期发展方针。最近，中央领导人又多次提出了“又好又快发展”的口号。这表明，历时半年之久的宏观政策观望期即将结束了。

　　可以预见的是，同样是“又好又快发展”等要求，其具体含义与一年半前提出的时候应该有所不同。同样是在抑制通货膨胀与保持经济增长这两只往不同方向奔跑的兔子之间进行挑选，对现在受了轻伤的中国经济而言，下半年应该更多地选择后一只兔子。“又好又快发展”在更大程度上不再是“防止经济由偏快转向过热”，而应是防止经济出现大的滑坡。

（作者系国家信息中心专家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