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案：目的高尚不是免责的理由

　　“富平家政员过失致幼女死亡”案近日二审宣判，北京第二中级法院终审判决富平家政因雇员过失赔偿幼女父母47万元。比照先前一审东城法院53万元的赔偿判决，二中院将10万元的精神赔偿降低为4万元。（《新 京报》12月6日）

　　此事在二审开庭前就闹出不少动静，原因有二：一是北京“富平职业技能培训学校”和“富平家政服务中心”是由大名鼎鼎的好人、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先生和汤敏先生等人创办的公益性机构，专门帮助贫困地区的妇女来京就业。

　　显然，法院的二审判决（亦即终审判决）并没有因为富平“目的高尚”的公益理由为其开脱或减轻责任，我认为这是法律成熟和理性回归的表现。保姆雷女士与家政中心签订了聘用协议。富平家政中心亦承认，中心每月向保姆收取50元管理费。因此，法院在雷女士无履责能力下判决富平家政承担主责并无不当。

　　茅于轼的团队决定对一审判决进行上诉的理由是：“我们担忧此案若形成判例，很多人不敢进家政行业，很多家庭也不敢雇家政服务员。这将影响到占农民工十分之一、创造了1500万工作机会，涉及到6000万城市居民生活的家政行业的发展。”汤敏说，“我们相信法律的公正”。（《南方周末》12月6日）

　　两个著名经济学家出于自我保护为自己辩解，任何人都能理解。但若试图以目的高尚为由回避具体的法律责任，则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的认识误区。稍加分析我们就会发现，真正可能影响家政业发展的，决不是类似于此案中的有责判决，而是家政公司能否提供安全、有效、高质量的服务。如果没有这一点，才会真正导致农民工、雇主、家政公司“三输”的局面。事实上，在此事件中，连当事保姆都没有觉得自己不应负责，相反，事发后她觉得心里很不安，甚至想要自杀以命抵命。说到“无妄之灾”，首先应该是雇主，其次是当事服务员，最后才是富平家政服务中心。也就是说，家政服务公司能不能给服务员提供足够安全、合格的培训，是这个行业能否得到健康、快速发展的关键。如果不能，雇主和雇员都会视之为畏途。

　　据当事保姆向警方陈述，事发时小孩出现呕吐，她把小孩的脏衣服脱下来拿到卫生间清洗。20分钟后，她听到小孩（从沙发）落地的声音，随后发现孩子头部撞了一个小包，呼吸困难。她急忙给小孩母亲打电话，并叫来邻居，坐着邻居的车将小孩送到医院抢救，孩子不治身亡。在家政服务业发达的国家，几乎任何一本育儿教材、或任何一位育儿专家都会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婴幼儿在无人看护的条件下置身于高处。上述服务员的正确做法，是在去洗脏衣服前将婴幼儿置于有安全带的座椅上，或者放在地上。不知道这样的育儿常识，富平学校有没有教过？如果没有，法院的判决是最好的清醒剂，提醒他们：不管人多么著名、事多么高尚，都不能仅仅沉迷于伟大的动机，而更应执着于正确的过程和结果。不能因为愿望良好就降低专业要求，更不能因为目的高尚回避法律责任。

　　对于一个小小的公益企业，我们必须回到这样的制度理性和要求上。同样，对于一个国家的治理，也必须回到这样的制度理性和法治轨道上。人类历史上绝大多数人道灾难，往往都是在道德高尚的理想名义下进行的，只注重目的正确，不重视甚至完全践踏程序正义，类似的乌托邦，最终导致的几乎无一例外是灾难。小至个人修养，中至企业建设，大至国家方略，在“宏大目标叙事”和“细微制度构建”之间的落差，就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

　　来源：现代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