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萨达姆,我们可以在他盖棺之后继续争论他到底是个英雄,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我们也可以重新检讨一个国家入侵他国为民除害是否合法合理的种种论据;我们还可以回顾他从美国的朋友变成布什仇敌的整段历程;我们更可以用他的死当样本去辩论死刑之必要与否。但要是说到他的死会对伊拉克局势产生什么影响,答案或许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没有。
理由很简单,因为曾经效忠于他的社会复兴党残部,及当年共和国卫队系统的游击武装实力早在他被捕之日,就已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虽然大家都知道萨达姆的执政班底以伊斯兰教的逊尼派信徒为主,但是在伊拉克只占人口少数的逊尼派,如今根本不会再为他那种大伊拉克的理想而战;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在未来伊拉克的政治版图里保存位置,不致被什叶派打压至几无立锥之地。换句话说,即使旧政权的既得利益全体也放弃了回复昔日美景的希望,转而为今日的实际处境奋斗。
同时,我们还要注意在当前伊拉克逊尼派的游击武装分子里面,其中一支主导力量即是阿尔盖达号召的国际圣战士,这批人固然不满什叶派(因为他们在教义上追随的是逊尼派里的瓦哈比主义),但他们同样讨厌萨达姆执政时的西化风格(例如准许女子不蒙面纱)和他的民族主义精神(他们要的是更伊斯兰化的政权)。所以他们也没有必要去为萨达姆报仇。
至于受到最高宗教领袖西斯塔尼(Grand Ayatollah Ali Sistani)指导的伊拉克什叶派,和曾惨遭前政权镇压屠戮的库尔德人,就更是兴奋莫名,干脆上街庆祝独裁者之死。
由于萨达姆的存殁对上述几个派系再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力,伊拉克政府才敢在法庭判刑之后的短短数天之内就处死这位过气人物。剩下来的唯一问题是他的死会不会成为各派势力利用的借口,成为他们对抗美国以及争取各自更大利益的筹码。从萨达姆的临终遗言来看,他自己是想往这方面推动的,希望自己死得像个烈士,好唤起伊斯兰信徒和阿拉伯人这两个并不完全重叠的群体的反美情绪。所以他一方面要手执《古兰经》高呼安拉之名,另一方面则至死不忘替巴勒斯坦人的处境申诉怨仇。恰巧他行刑之日又是伊斯兰教的“宰牲节”,于是世界各地果然有零星的示威和小规模的冲突陆续发生。可是,中东地区的整体利益区划与战略焦点和伊拉克战争发生之前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萨达姆代表的那种伊拉克民族主义早成为明日黄花,故此这些零零碎碎的火花也只不过是为他吹奏的最后挽歌,根本不成气候。纵是一代枭雄,也逃不过树倒猢狲散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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