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乐：占领男厕所能改变什么

　　比“文明城市”、“优雅社会”更重要的是社会性别平等

　　曾有朋友在美国校园发现女生抢占男厕所，觉得很有意思，希望这个行动能进入中国。在遇到男厕空余而女厕拥挤的时候，也有男同胞多次鼓励排队的女人们物尽其用，但她们大多不为所动。女人们宁可忍耐也不愿去使用男人们的空余资源，让我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空间利用问题。由此我也才能理解，为什么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多次提议扩建女厕，而且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已经扩建，中国多数地方仍然无动于衷。

　　最近在广州、北京、郑州和南京等地出现了占领男厕所运动，一些女大学生打出“关爱女性从‘方便’开始”、“女人更‘方便’，性别更平等”的宣传牌，要求如厕男士稍等片刻，让女厕所外排长龙的女士先行救急。她们还希望通过此行动唤醒建筑规划部门、市政部门能修改改善厕所设置标准，从根本上解决女性如厕难的问题。

　　随后，国内10位知名的男性律师、学者向住房与城乡建设部寄出了一封公民建议信，建议住建部完善《城市公共厕所设计标准》，强制规定女厕位比例，明确公厕审批和验收机制，从而保障女性的平等权利。同时，有出席全国“两会”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表示支持或关注这一运动。

　　由于生理及习俗，加上幼童多跟随母亲等原因，女性如厕需要更多时间与空间。但是传统建筑设计基于女性较少出行或忽视女性等因素，女厕的空间往往少于男厕。

　　媒体在报道中指出，世界上发达国家和地区，如纽约、东京、台湾和香港等地，非常重视厕所的人性化，不仅便利清洁，配备齐全，更是在男女比例上与时俱进，通常达到1∶2以上的比例。这是文明城市和优雅社会的一个显著标志。

　　看起来，这是一起成功的活动策划。其中既有“女大学生”、“占领”、“厕所”等媚俗的传播元素，也有“两会民生”、“文明城市”、“优雅社会”等高尚的意义提升。不过，如果没有更多女权主义运动对此成绩的巩固和推进，我看不出来这一阵热闹之后，女人们排队如厕的情况会有多大改变。事实上，郑州、广州和深圳早已把扩大女厕列上议事日程，除了局部地区的改进之外，整体上并无多大变化。

　　有人抱怨说，可以理解女人的如厕困境，也赞同她们扩建女厕的主张，但是她们不应该采取如此极端的行为。为了自己的“方便”，她们可能侵犯了男人的权利。而且这样的噱头夺人眼球，引起路人围观，扰乱社会秩序。

　　这些人并不明白，要解决女人如厕的难题，比媒体包装的“文明城市”、“优雅社会”更重要的是社会性别平等，而实现社会性别平等必须了解女权主义——女权主义不仅是一种社会理论，更是一种社会运动。

　　几个世纪以来，女权主义理论枝繁叶茂，基于女性经验与视角，从阶级压迫、权力关系、身体与性意识等各个方面，揭示了性别不平等的本质，对政治、哲学、文学、心理学、经济学等都产生了重大影响。这些理论也都被介绍到中国，很多书籍得以出版，一些高校也开设了相应的课程。

　　但是，这些理论来到中国之后，成为一套与社会现实无甚关系的话语体系。一些与性别平等有关的话题，如流行歌曲中的性别歧视、家务劳动的社会价值、女性退休年龄等，则在大众舆论中被扭曲到男权话语体系中，言不及义，甚至饱受嘲讽。

　　官僚政治与男权传统互为表里，彼此勾结，相互强化，远离现实的书斋理论根本无法将之撼动。有女权主义者意识到，争取平等必须要有行动，还原女权主义的本来面目。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期待占领男厕所运动成为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