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扎菲确定无疑是死了。
但是,这个被称为“大独裁者”的死,换来的是一场野蛮复仇后的改朝换代,还是人权与文明的双重提升呢?目前看来,或许并不乐观。
有媒体把卡扎菲的死亡过程总结为“四段论”:生擒、羞辱、枪击、死亡。武装人员自称,卡扎菲被俘后求饶说,“他愿意拿任何东西换他的命,他说他有钱和金子给我们”。“我们轮流扇他耳光,一些人用脚踢他”,遭羞辱后,卡扎菲被射杀。过渡委消息人士说:“我们知道那个杀死他的男孩。未成年,所以他不能受审”。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只能通过当事者回忆来拼接还原,但无疑,全世界的人们都看到了一个人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的惨死之像。人们的第一反应是为一个独裁者的死亡震惊和振奋,但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表达疑惑,如此公开一个人的死相是否合适呢?他固然是一个令很多人憎恶的独裁者,但首先也是一个人,我们替代他的理由是我们更文明,但我们是否表现出了足够的文明呢?
在断断续续播放的现场视频中,我看到有人满脸绽笑的炫耀他用鞋子抽打了卡扎菲的脸,据说这是伊斯兰教最为刺激的羞辱方式。说真话,那一刻,我完全没有觉得这是一场文明对邪恶的胜利,反而更像是一场野蛮复仇,因此我极为担心,接下来等待利比亚的,会不会只是一次改朝换代呢?
有人说,这不能怪枪击他的士兵们,因为是卡扎菲先选择了战争的方式,政治有政治的方式,战争有战争的方式,这是他罪有应得。此话当然不是全无道理,但是,即便是战争的方式,面对一个已经束手就擒手无寸铁的战俘,把他送上战争的法庭接受法律的审判是不是更为合理一些呢?联合国人权组织已经表态要对当时的情况进行人权调查,利比亚过渡政府的官员也表态说把卡扎菲送上法庭更为恰当。
英国《金融时报》的社论是这样说的:“如果卡扎菲被活捉,然后被迫接受审判,效果可能会更好。他要对很多事情负责:在国内,成千上万的利比亚人在他的铁腕统治下遭受酷刑和处决;在国外,尽管他因在2004年宣布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赢得赞誉,但他曾资助西班牙、德国和北爱尔兰境内的恐怖组织。审判将为他的受害者带来正义,让他们将这一页打上句号。”
据说,正在接受审判的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看到卡扎菲惨死的视频,悲痛欲绝,昏厥过去。也许有人说,他的境况还不如卡扎菲,与其活着被装进铁笼子里羞辱,还不如一死了之。但是,我要说,对穆巴拉克的审判,无疑将更有利于埃及这个国家进步到文明的高级阶段。任何一个人的鲜血都不该白流,对于民主和人权已是童叟皆知的今天,如果流血换来的只是改朝换代,只是野蛮复仇,而不是文明的真正进步,只能说那是一件大大的失败。
已经有人写文章担心“卡扎菲”会不会在利比亚复活了。在面对卡扎菲这个共同的敌人时,人们保持团结或许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当敌人已经不复存在,而个人的利益诉求上升为第一要务实时,人们会不会把曾经的盟友当做新的“卡扎菲',必欲除之而后快,就很难说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几乎完全没有民主传统,而推翻旧体制又不是通过民主的方式完成的国家,前景实在难以乐观。
利比亚的“武器一旦拿起,就很难放下”,这是一位中国学者对利比亚局势的判断。而就在此刻,网络上正有一场关于人民的争论,发起人是著名导演冯小刚,他是这么说的:“卡扎菲死了,大批利比亚人民欢呼雀跃上街庆祝。想起半年前,卡扎菲在位时,同样看到大批利比亚人民同仇敌忾上街挺‘卡’。人民的戏演的真好,每一出戏都是全情投入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为此,我建议授予利比亚人民本年度集体最佳表演奖。”评论人笑蜀跟帖说:“神化人民阿谀人民跟领袖祟拜同样荒诞。我只信公民,不信人民。”
说的好。说到底,我们希望在利比亚发生的这场流血,是公民对独裁的胜利,是文明对野蛮的胜利,只有牢牢守住这条线,利比亚人才能真正迎来属于他们的新生活。在此,让我们重温百年前社会学家勒庞的这段话:群体在智力上总是低于孤立的个人,但是从感情及其激起的行动这个角度看,群体可以比个人表现的更好或更差,这全看环境如何,群体固然经常是犯罪群体,然而它也常常是英雄主义的群体,一切取决于群体所接受的暗示具有什么性质。
利比亚人民能不能得到正确的暗示和引导,决定利比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