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在那些被人忽略的地方

　　MIT的杰罗姆（Jerome Lettvin）教授去世了，那些曾被他“非法扣留”的图书馆书籍终于舒了口气--在MIT，杰罗姆借书不还是出了名的，他扣留的书，在位于20层的办公室里藏了满满一架。杰罗姆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有学生要借这些书，图书馆工作人员会让他直接来找杰罗姆，杰罗姆就能趁机与该学生见面，再用花言巧语将其拉至门下。

　　他的“花言巧语”也被世人熟知。在美国人民心中，杰罗姆的知名度大部分来自于他出色的辩论天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嗑药风靡一时。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莫西·利里作为科学界人士中的致幻剂倡导者，编写了使用手册，帮助学生通过服用致幻剂“顺利达到宗教般的极乐世界”。杰罗姆旗帜鲜明地站到了利里的对立面。杰罗姆是最著名的迷幻剂反对者之一，他在电视上和利里公开辩论、针锋相对，他说：“这种快感廉价、一钱不值，从此，你们将永被拘禁于一个二等世界--你们的思考能力会遭到永久损害。”

　　杰罗姆1920年出生于芝加哥的一个乌克兰新移民家庭，是家中老大。父亲是律师，母亲是钢琴教师。小时候，母亲希望杰罗姆成为钢琴家。8岁那年，他终于成功地把学琴这活儿转交给弟弟。他梦想成为一名诗人。弟弟后来成为著名的钢琴天才，与纽约爱乐乐团等很多著名乐团合作过演奏会。

　　母亲送学琴不利的杰罗姆去学医。1943年，他从伊利诺伊大学毕业，成为一名神经科医师，参加了二战。战后，一个与杰罗姆约会的女孩把姐姐麦琪介绍给了他--女孩认为麦琪和杰罗姆更般配。3次约会后，两人闪婚。

　　表面看来，这对夫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杰罗姆肥胖、衣冠不整；麦琪却是电视里的瘦身女王，在波士顿公共电视台长期主持“麦琪美容机”节目。不过，美女麦琪自有她的想法：“杰罗姆才气横溢，他的每个点子都让我着迷。”两人的婚姻维持了64年。

　　神经生物学家杰罗姆在家里一直是个可爱的胖子。儿子小时候养过一只大章鱼,杰罗姆喜欢用木棒逗弄它。一天,和儿子看章鱼时,章鱼把一团墨汁准确地喷到了他脸上。自此，他认为章鱼是智慧生物，不再吃它们。

　　杰罗姆的研究方向是认知与学习。他在学术界最知名的论文是《青蛙的眼睛对大脑说什么？》，发表于1959年。杰罗姆之前，人们只知道视网膜上的细胞可以感受简单的、代表光线有无的信息，而杰罗姆的实验表明，青蛙眼睛里还有专门用来感受复杂运动的特征感受器--一只虫子嗖的飞过来，蛙眼能把整个过程告诉大脑。据说，杰罗姆第一次在会议上公布他的结论时，同行们无一例外嘲笑了他，而在之后的10年间，那篇文章却成为引用率最高的科学论文之一。

　　同行的不能接受，杰罗姆表示理解，他说：“人们不想把智慧归到青蛙的某一个细胞身上，因为这会让其他细胞过于羞愧。”不过，他一直鼓励学生对权威进行挑战，“如果（一项研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不要在上面浪费时间。”

　　2007年，杰罗姆在一次采访中说：“我就是去找那些被别人忽略的地方。有意思的是，这样的事情居然很多。父亲总是教导我：有趣的事总不在寻常的路上。”

　　杰罗姆那条“不寻常”的路上有很多青蛙。孙女记得，爷爷的实验室里永远充斥着蛐蛐--它们是青蛙最喜爱的食物。

　　美国的西海岸有这样一个传说，一群学生读了杰罗姆的青蛙论文，尝试重复他的实验，却始终无法捕捉青蛙脑中的电极。学生们鼓足勇气与他取得了联系。在学生的眼皮底下，杰罗姆熟练地用一台开脑器打开了青蛙的脑壳，将电极插到了青蛙的目标脑区，然后抬起头，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朋友曾拿这个问题去向杰罗姆求证。杰罗姆说，那故事绝对是编的，我从来不用什么开脑器开青蛙脑壳，我都用指甲刀。

　　1980年2月，杰罗姆60大寿时，同事和学生把一本写满祝福的纪念册作为“意外惊喜”送给了他。一位朋友在杰罗姆的纪念册上留言：“从诗人到科学家，尤其在神经生物学，杰罗姆无处不在。”老友Sandy Skiba则说：“经过杰罗姆15年从未间断的、鬼鬼祟祟的做媒，我们终于结婚了，可杰罗姆居然没有出席我们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