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高梅破产：“狮子”死于过去

　　2010年11月3日，曾是全球最大电影公司的米高梅宣布申请破产保护，消息传出，影迷们唏嘘不已，纷纷哀悼这头“不死的电影狮子”终于寿终正寝。

　　然而且慢，米高梅之狮其实早已死去。

　　致命的第一刀其实早在1948年即已挥出：《反托拉斯法》在电影业收紧绞索，切断了电影公司和发行、影院业务的联系，随之而来的电视时代、网络时代，更让这家一直业绩良好的影业公司自1957年起便接连亏损。事实上自那以后尽管叠有兴屈，但米高梅之狮就从来没有真正“吃饱”过，12年亏损后，这家公司落到“资本魔术家”、内华达人科克里安手里，这位投资圣手在随后的几十年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反复卖出又回购米高梅，不断扩大股本，同时运用金融杠杆盲目扩张，这些做法让他本人名利双收，却把早已虚弱不堪的米高梅之狮，送上了债台高筑的不归路。

　　好莱坞是市场第一、实力第一的竞技场，米高梅的老对手们，不论是20世纪福克斯，还是派拉蒙，都曾陷入过低谷，拯救它们的不是天使投资人，更不是政府法规，而是作品和票房。这点米高梅同样感同身受。二战期间，“狮子”和同行们一样陷入艰难岁月，赖以起家的明星战术随着“3巨星”的相继跳巢而难以为继，他们在天才制片人路易斯-梅耶率领下另辟蹊径，用小成本的歌舞片打出了第二个黄金时代；1968年，饿了12年、几乎被评论界宣判死刑的“狮子”，同样是依靠一部制作费仅100万美元（就这也仰赖制片人自己拿出房产抵押融资）的《洛奇》咸鱼翻生，重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然而这些确保一家电影公司绝处逢生的要素——佳片、创意、天才的电影人群体，早已在一次又一次折腾中损耗殆尽：早在1960年米高梅就流失了全部签约明星，《乱世佳人》、《魂断蓝桥》等的文艺片血脉早已骨血无存；实力雄厚、想象力令人啧啧称叹的动画创作部在一次又一次折腾中被解散，《猫和老鼠》成了短命冤家；曾几何时，米高梅还可以靠翻拍《宾虚》这样的自家经典老片赚一些票房，可如今这样做恐怕还得给别人付版权费——在1986年，由科克里安一手导演的“74天收购闹剧”中，时代华纳老板特纳当了“狮子”74天主人，却因此永远拥有了米高梅1986年前拍摄的所有影片版权。在二战前，米高梅每年可出产50部以上故事片，二战后跌到25部左右，而近几年则只有5部上下。尽管在片花上嘶吼依旧，但米高梅之狮早已成为无牙无爪、丧失捕食能力的样子货，说它早已死去，怕也并不夸张。

　　近年来，好莱坞的影业公司纷纷改弦更张，环球、华纳、派拉蒙、20世纪福克斯都相继与传媒巨头联姻，在有线频道、电视网络、宽带视频上大展拳脚，同时适应院线时代的票房竞争格局，而米高梅却热衷于玩弄金融杠杆套利，一面吸纳融资，一面进行大而无当的并购，影片制作已然边缘化，发行渠道又受制于人，“狮子”之死，可谓早无悬念。

　　米高梅之狮其实是死于过去，而近年来的一系列收购者，看重的也是“狮骨”——米高梅历史的价值，而非活着的米高梅。时代华纳“买椟还珠”，扔还了米高梅本身，却留下了米高梅的影片库；曾被看做“救世主”的索尼同样也是看重米高梅影片库里剩下的4100部影片，并借此将自己的影片库扩充到全球第一的7600部，不仅掌握美国电影市场50%片源，且夺取了收费电视和新一代DVD的片源制高点，但达到这些目的后，索尼就转向低调，此次米高梅被40亿美元债务困扰，从去年秋天便高呼“救命”，名义上的“东家”却装聋作哑，见死不救。

　　此次破产保护，最终勉强伸手的望远镜影视公司，看重的仍然是“狮骨”：他们不但想要片库，甚至还想把自己的旧片塞进米高梅历史片库，“山寨”狮子的血统，过一把“新生贵族”的瘾。

　　米高梅的债务高达40亿美元，但在破产保护前的大半年里，声称有意施援的几个买家，最多也只肯出资15亿，最少的据说甚至低于10亿。在他们看来，这只其实已经死去的“狮子”也真的就值这么多：高昂的债务，一团乱麻的债权和股权关系，七零八落的电影人团队，2005年拙劣杠杆投机的后遗症（米高梅的不良资产中居然还有“次贷”房产投资）。尽管曾拥有无数经典系列，但如今还能继续拍下去的，只有并非纯正“狮子血统”的007系列（原本是卓别林联美公司的招牌），和只有一半所有权的指环王系列（出生地是已经消失的新线，另一半所有权则归老冤家时代华纳），而目前还在拍摄的4部影片，几无一部被市场和影评看好。如此烂摊子，无人问津也不足为奇。

　　直到最后一刻，许多影迷还更希望小本起家、但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加拿大狮门影业能接手米高梅，来个“双狮合璧”，毕竟狮门的老板卡尔.伊坎真心喜爱电影业，本人又是米高梅的债权人之一。然而伊坎和狮门首先要顾及的，必然是自己的利益，一番讨价还价后，他争取到的是未来新公司的董事席位，和“优先偿还债务”的承诺，而他替米高梅争取到的，不过是将“望远镜”的老片挡在资料库门外而已。

　　尽管包括“双狮合璧”，五花八门的并购重组方案仍在流传，《热浴盆时光机》等四部未完成影片还在拍，《指环王》甚至007系列也未必不能继续下去，但米高梅之狮已经死了，不是死于现在，而是死于过去：在米高梅10月8日的破产保护声明中同时强调，如果望远镜影业公司的并购案成立，米高梅股权的95%将属于各债务人，新“狮子主人”只拥有5%股权，而另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称，最受瞩目的米高梅电影资料库，现金流也不过2.28亿美元——哪怕在几年前也还有5亿美元以上。

　　米高梅之狮早已死去，破产保护、并购、重组，不过是说法不同的分骨、分皮之类“善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