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极度自恋的年代。
社会从“斗私批修”、“灵魂深处闹革命”,一路跌跌撞撞走来,似乎终于明白了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的重要意义。住在钢筋水泥丛林中的人们,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漠视着周边所发生的一切。生活几乎以平均每天更新一部《辞海》的速度,创造着类似“打酱油”“俯卧撑”“被自杀”等新新词汇;各类所谓的新闻、消息像伪币一样在市面上肆无忌惮地流通。于是怀旧成了时尚,国学又一次成为经典。
曾经总是被教育说,革命是历史发展的火车头。曾经也天真地以为,暴力是用“武器的批判”取代“批判的武器”。而专政的实质,则是最好的民主形式。大言不惭的自我标榜,只是国家和集体才堪配用的神器。至于每一个个体,在阶级的旗帜下,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随意浏览一下史上王朝更迭,往往会发现赶下一个暴君,却上来一个无赖。所以儒家提倡修齐治平,内圣外王,只有先把自己修炼好了,才有可能治理天下。
要做圣人难上加难。圣人每日要“三省吾身”,圣人每天要“三纲五常”。道理也实在简单:一个人连自己也管不好,连家庭都搞不定,那还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吗?还有面对社会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资格吗?
“文革”以后,许多曾经遭受迫害的老同志纷纷出来控诉“文革”中的种种荒谬行径。但同样饱受折磨的巴金,却以一种异常冷静的态度,反思自己在“文革”中的种种错误,他的《随想录》以讲真话的形式,向世人展示了他垂暮之年的真诚心灵:
“七八十年中间我犯过多少错误,受到多少欺骗。别人欺骗过我,自己的感情也欺骗过我。不用说,我讲过假话。我做过不少美梦,也做过不少噩梦,我也有过不眠的长夜。在长长的人生道路上我留下了很多的脚印。”他认为,避免“文革”再次发生的最好办法,就是每个人都深刻地剖析自己在那场史无前例运动中的所作所为。因为,检点自己的过去,就是对未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