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纳耶夫：与风车作战的人

　　根纳季·亚纳耶夫（Gennadi I. Yanayev）一生之名，系于一场流产的政变。1991年8月19日，他与另外七位高级苏联领导人发动政变，意欲推翻总统戈尔巴乔夫，重振苏联共产党日渐式微的力量。此前一年，戈尔巴乔夫任命他为苏联第一任副总统。

　　在那许多年后，亚纳耶夫辩称自己是被迫加入政变小组的，为了给政变赋予正当性，需要他这样的名义领袖。

　　但事实很快证明，亚纳耶夫无法胜任。政变当日，“八人帮”成立了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宣布接管国家全部权力，戈尔巴乔夫停职，与其家人被软禁在黑海的克里米亚半岛上。这一天，亚纳耶夫在莫斯科向记者解释委员会的行动原因。他称，戈尔巴乔夫由于健康原因已经不能履行总统职务，而苏联内部局势已经失控。他宣布：“戈尔巴乔夫目前在休假，在国内接受治疗。这几年让他非常疲惫，他需要一段时间休整。”

　　亚纳耶夫还指责说，美国总统乔治·布什曾派人伪造苏联卢布，引发通胀，打压苏联经济。政变者起义，是因为不满戈尔巴乔夫的重建政策（perestroika）和公开政策（glasnost）。

　　在发言的过程中，亚纳耶夫的双手一直明显在颤抖，这是大量饮酒的症状。一位记者追问他是否喝了酒。众人大笑，讥讽亚纳耶夫含糊其辞的回答，也嘲笑他关于戈尔巴乔夫患病和当时莫斯科形势的谎言。多年以后，亚纳耶夫在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承认，签署让自己升任总统的文件之前，他的确喝醉了。

　　从第一天起，政变就充满了失败的迹象。军队拒绝听令于政变集团。负责保护总统的苏联克格勃第九局也拒绝执行委员会的命令，尽管八人集团的克留奇科夫就是克格勃主席。成千上万苏联公民聚集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街头游行抗议。包括叶利钦在内的许多改革派领导人，站在政变集团的对立面。叶利钦爬上白宫前的一辆坦克，呼吁俄国人反抗政变策划者们，这一幕被刻画在影像之中，广为流传。

　　三天后政变宣告失败。戈尔巴乔夫回到莫斯科，重新领导政府。亚纳耶夫和其他政变集团成员被捕，获罪入狱，直到1994年得到叶利钦政府特赦出狱。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方面，政变集团的成员都是戈尔巴乔夫的同侪或亲信——1990年被戈尔巴乔夫任命为副总统时，亚纳耶夫对大多数苏联公民和海外而言都籍籍无名；另一方面，尽管政变的初衷是为了拯救苏联，实际上却加速了它的瓦解。

　　从克里米亚回来后的第二天，戈尔巴乔夫解散了苏联共产党。1991年12月25日，他辞任苏联总统，并宣布苏联解体。据《纽约时报》报道，在2008年接受一家俄罗斯报纸采访时，亚纳耶夫否认自己在政变中扮演了关键角色，称自己在其他强硬派领导人的逼迫下，不得已签署了宣布履行代总统职务的文件。他说，“直到今天，这些事还一直压在我的心上”。

　　根纳季·亚纳耶夫出生于1937年8月26日，正值斯大林统治的高峰时期。他是典型的毫无特色的苏联公务员，在苏共官僚等级体系中浸淫多年，从共青团层层升至全苏工会中央理事会，1990年进入中央政治局。亚纳耶夫能够升任副总统，有赖于戈尔巴乔夫的大力支持。在选举首轮投票中，他获得1089票支持，583票反对，不足以当选。戈尔巴乔夫拒绝提名其他候选人，坚持进行第二轮投票，最终让亚纳耶夫当选。

　　亚纳耶夫的专业是苏联历史，他的博士论文题目是“论托洛茨基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弊端”。

　　亚纳耶夫恢复自由之后，曾在俄罗斯国际旅游学院教授历史和国际关系，同时担任老兵事务顾问。他最近几年身体状况很不好。

　　亚纳耶夫去世之后，俄罗斯共产党领导人久加诺夫评价说，“亚纳耶夫度过了精彩、坎坷又有意义的一生”，并认为，“当年的紧急状态委员会如果能更为果断的话，有可能保持苏联的完整，扭转当时的局势。”不过，俄罗斯共产党就亚纳耶夫逝世发表的声明中，并未提及政变一事。

　　（作者斯图亚特·罗瑞（Stuart H.Loory）为CNN前副总裁，驻莫斯科首席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