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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食堂充满阳光

来源:《新世纪》-财新网 作者: 易禾
2010年06月09日16:21
    当年唐朝乐队特火的时候,酒吧里常能听到那首《梦回唐朝》,跟随主唱仿佛被一口炊事班的铁锅那么大的太阳晒晕的嗓子,流行过一个其实有点无聊的问答游戏:你愿意回到哪个朝代生活?

  几个朋友都选宋朝,理由是:宋朝不讲家世背景,只要把书读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而且读书人地位高,赵宋一朝有不杀大臣的家训,曾有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语。

  不过,当皇权温柔、读书人觉得大有可为的时候,为了得君行道,大伙竟斗得异常彪悍。无论是经学家、理学家,还是普通的士大夫官僚,都免不了党同伐异、甚至赶尽杀绝。

  虽然开口闭口都是道学,士大夫寡廉鲜耻之辈却多如江鲫,理学高士闻见利欲即折腰趋之。南宋的韩丞相到园子里喝酒,刚说了一句“此真田舍间气象,但欠犬吠鸡鸣耳”,那边厢草丛里就有工部侍郎趴下身来学狗叫,真要把人幽默死了。

  这个段子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朱熹对宋朝教育制度的批评,“其所以教者,既不本于德行之实;而所谓艺者,又皆无用之空言”,基本属于全面否定。印在报纸上做社论,用来批评当前的大学教育倒也蛮合适的。

  老朱素来反对事功之说,“明其道不计其功”,认为学子不该重史轻经(也就是说司马迁等人的书不宜多看,与俗语“老不看三国”的意思差不多)。而今,哪里寻不计其功之人?谁人做不计其功之事?真真是一盆水,湿了众人脚,同唱天涯沦落人。

  也不怪朱熹火力太猛,即便所谓汉唐盛世在他眼中,亦是天理不行而行人欲。但我却想,既如此,因何说“满街都是圣人”呢?倒不如说“人人皆具罪性”。 即便如朱熹,亦有意气之争、避讳之处、世故考量。凡人一味自己做功夫,曰敬曰诚,终不抵一念之恶,瞬间冲决。

  且看朱熹与陆九渊之争。陆固然别出心学,灵气稍胜,但宗师味儿却较朱熹略逊一筹。老朱眼界之开阔一时无两,“天下无书不是合读底,无事不是合做底。若一个书不读,这里便缺此一书之理;一件事不做,这里便缺一事之理。大而天地阴阳,细而昆虫草木,皆当理会。一物不理会,这里便缺此一物之理”,“读书着意玩味,方可见义理从文字中迸出”,哪个嗜书之人不被这些话打动?

  但朱熹也因此被陆九渊批为学问“支离琐碎”,后来的王阳明也是这个调子,说朱熹早年胸怀太大,涉猎过多,忙于著述,晚年想修正也来不及了。在陆的刺激下,朱熹强调尊德性与道学问的统一,所谓“敬知双修”。晚年在庆元党禁的社会现实教育下,尤其注重“功夫全在行上”。可见,程朱与陆王,都是在一个食堂吃饭的人,只是自己找窗口各排各队而已。

  儒以一物不知为耻,而源自希腊的理性精神经过近代人本主义的发扬,更是满世界摧城拔寨。但在攻克己身方面,却是一样的乏善可陈。

  尽管王阳明认识到人性之顽梗,“若戒惧之心稍有不存,不是昏聩,便已流入恶念”,要求弟子修身立命应“戒惧之念,无时可息”。这份对人性恶的警惕,或可归入张灏先生所说的儒学的“幽暗意识”,与西方犹太、基督文化中“罪”的概念对话。但阳明心学将“人人可当圣人”具体化为率性,不拘一格成圣人,也怪不得后辈们修为不及老师,恣肆狂妄却时有过之。晚明社会的道德状况无可避免地陷入了如水泼地、无可收拾的地步,非一二子但凭人力所能挽。

  这才有徐光启对宋明理学失望之极,认识了利马窦,终于另起炉灶开火,转信天主,形而上是希望能补儒易佛,形而下是希望能格物致知,修身事天,为上海滩留下了一处叫做“徐家汇”的地方。

  回到咱家食堂里,我且权将“圣人”当做一读书人吧,且是一认真的呆子,因为他不仅读书,还自认为能凭借自我约束身体力行。然而纵使你自己行得出,又如何保证众人行得出,即如何解决社会问题?

  儒家的软肋在于,如果他放弃了圣人情结,他还是儒吗?然而,人神之辨却不可不查,人当时时警醒,不可如神,亦不能如神。对教育以及媒体进行规制的一大成果,就是使一干凡夫俗子无从明晰人神之分,将超验的崇拜情感投注在本应由他们决定是否称职的人物身上。

  古之所谓道德,今之所谓文化,英雄崇拜与革命崇拜,一层窗户纸捅破,便露出食堂里的一屋子锅碗瓢盆、破烂家什。正如我们的历史书中无论归纳出多少株宋明时期的资本主义萌芽,现实却是我们今日不得不接受的这一个初级阶段的当代史。自家田里的苗,早晚要结实要收割,多少秕谷多少糠,想想收成的那日,或许心态会有所不同。

(责任编辑:pengfei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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