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开填堵拱火的新闻发布会

　　贵州安顺苗岭县一个派出所的警察张磊，在处理一起民事纠纷中，将两位乡民射杀。这一事件还在持续发酵。尤其诡吊的是，一件发生在众人围观的街市上的血案，又有公安部派员调查，两具尸体上弹孔尚在，当今法医技术相当发达，真相竟然扑朔迷离，宛若一个“罗生门”。我想即使在大宋提刑官所处的时代，调查这样一个案子的真相也不会太难。

　　一件本不复杂的案件变成了公众交口议论的“奇案”，当地政府第一时间草率发布的“袭警”说，更是饱受质疑。于是在舆论压力下，安顺地方政府前几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其意图当然是要应对公关危机，找回一点政府的公信力。然而，在看完这次新闻发布会的视频，作为有十年法制记者生涯的我，惊叹于世上还有如此“雷人”的新闻发布会。其效果不但没能向公众解释疑窦，舒缓民怨，挽回地方政府的脸面，而是相反，这完全是一场好像专门为了给媒体和公众填堵，激起舆论更大怨怒的发布会。

　　通观整个新闻发布会，犹如一场蹩脚的演出，演员不管台下观众如何不满意，如何喝倒彩，决不改变既定剧本。那位充当发言人的公安局副局长冉太有，说话语无伦次，毫无逻辑，记者追问的十几个关键性问题，他全以“正在调查”敷衍，而更可笑的是，当记者问一名死者身中两枪，先击中头部，为什么要补一枪给腿部，他断然否定这种说法。当记者再问那就是先击中腿部，为什么还要再给头部开枪呢？他又说“不存在”。记者疑惑地追问，如此的话，岂不是两枪同时击中死者？

　　面对如此一件全国公众关注的大案件，面对着全国各地赶来的媒体记者，安顺政府竟然敢用这样一种新闻发布会来应付。安顺这场发布会固然太“雷人” 太匪夷所思，却有典型性。现在许多公权力机构的新闻发布会，和被讥讽为“听证秀”的听证会一样，完全为形式而形式，发言人根本不管记者需要何种信息，也不管记者问何种问题，自己在台上自说自话，按脚本表演。假如记者问发言人“中午在哪儿吃饭”，他很有可能回答“昨天下午我去某某体育馆打球”。

　　这样的现象不能不让人反思一个问题：现在从中央部委到地方政府，流行设新闻发言人制度，定时召开新闻发布会。这些发言人、发布会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公权力机构开新闻发布会，如果按照冠冕堂皇的说法是保障公民知情权，接受广大群众监督等等。但若从实际目的来说，不能否认是为了维护政府公信力，消除公众的指责，平息公众的怨气，解释公众的疑窦。但许多发布会上，新闻发言人的表现，所起的效果往往适得其反。有网友说贵州安顺那场发布会上，新闻发言人好像是张磊的辩护人。这样理解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因为作为警察的张磊，其开枪杀人性质的认定，和其上司的仕途乃至当地政府的形象紧密相连，为张磊辩护就是为自己辩护。其他一些公权力机构新闻发布会的也不排出为自己辩护，为自己抹粉的目的。问题是，这样的“辩护”总得在技术上有些讲究，如果不管记者的反应，自己把预先准备的文稿念完了事，那还要一个大活人杵在上面干什么？一篇通稿发布在官网上，或者给记者放事先准备好的视频，岂不省事多了？

　　原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王旭明在其位时，也有颇多争议，被视为发言人中的“另类”，因为他不太会拒绝或回避记者的提问，所以言多必失，他的许多“雷语”曾在网上广为传播。在他卸任发言人之时，我就断言记者会怀念他的。他离开发言人岗位近一年半了，果不其然，许多接触过的记者在一起会说起他的坦诚，他对新闻记者的尊重，说他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尽量向记者发布比较全面的信息。我当时的判断基于我对现代社会公权力机构发言人和新闻发布会的理解：对公众来说，发言人说错话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说话或说废话。说错话可以解释，可以纠正，公众能理解。而动辄以“无可奉告”回复提问，或者王顾左右而言他，尽扯些放之四海皆准的正确废话，比如“我们在依法办事”、“你所说的情况我没有了解”等等。会使参加发布会的记者感觉到被愚弄。

　　那么为什么这样填堵拱火的新闻发布会到处在开，这类新闻发言人往往受到重用呢？我以为他们的发布会表面上是针对公众的，实质上只是针对决定他们命运的上司。公众对发布的信息满意不满意，甚至让愤怒的情绪火上浇油，都不是最重要的。这种发布会重要的目的是向上司表态：我们开了发布会，我们已经对群众解释了，我们的工作已经做了。至于效果嘛，横看成林侧成峰，部分群众不满意是正常的，据我们了解，多数群众，比如抽样调查中，100人中87.53％的人是满意的。－－－－－而现在的领导，多数难得糊涂。于是，这种发布会当然有市场，这种发言人也当然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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