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晋美，回到拉萨

　　西藏自治区创始人之一阿沛•阿旺晋美，于2009年12月23日在京去世。阿旺晋美在当前政权体系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个例。1959年，不到50岁的阿旺晋美即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从1964年至1993年，长达30年的时间内，持续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是历届副委员长中时间最久的。1993年起，又担任政协副主席直至逝世。1966年后，他长住北京，尽管他在西藏还有职务，但甚少回到拉萨。

　　阿旺晋美所在的阿沛家族自康熙时代起便是工布地区的首要家族，历史上还有成员被康熙授予贝子爵位并受权管理工布地区。1931年，21岁的阿旺晋美成为贵族军官，并娶了养父年轻的遗孀为妻。1936年被昌都总管任命为颇本，1945年升任昌都孜本。民国政府派驻拉萨的汉人喇嘛洛桑珍珠（邢素芝），1939年到达昌都之时，曾与阿旺晋美有过短暂交流。洛桑珍珠对阿旺晋美的印象很简单，高高瘦瘦的男子，一身缎子长袍，脚穿皮鞋，人有点沉默。

　　28岁的阿旺晋美显然是昌都总管（即札萨索康）极为信任的助手，经常参与札萨的家宴，并在饭后一起打麻将。他们当时还都不怎么会说汉语，尽管红中白板都是汉语。当时的贵族生活，受汉地和西方双重影响，厨师都是从印度学艺回来的。这个年轻人在1950年被噶厦任命为噶伦兼昌都总管。此时十四世达赖喇嘛尚未亲政。

　　当时的昌都战役几乎不可避免，即使双方都不想打仗，但是战事还是发生了。毛泽东在新政权成立的第十天即1949年10月10日，就给一野一兵团司令员王震去电，“你们的进军任务，包括出兵西藏，解放藏北。”后来中央认为自新疆进军不妥，改由西南局及西南军区执行任务。1950年8月20日，西南局即向毛汇报，拟在甘孜修建机场，进行昌都的试航。

　　1950年，10月19日，解放军进入昌都。驻守昌都的藏兵不过七千余人，后来被俘者约有200余人。阿旺晋美即是俘虏中官阶最高之人。昌都是外藏之门户，昌都失守，拉萨难保。亲政后的达赖喇嘛遂以阿旺晋美为代表，与解放军及中央讨论和谈之事。当时藏军的主力其实所剩无几，几乎无力与解放军对抗。

　　以后的事情就简单起来。阿旺晋美极力主张噶厦与中央和谈，并在解放军的保护之下到达北京。十七条和平协议签订后，藏军被收编，阿旺晋美被任命为西藏军区第一副司令员。当时西藏的三股政治力量，都试图在新的状态下与远道而来的解放军先头部队、中共西藏工委及中央赴藏代表办公室相处。甘丹颇章政权仍然掌管除日喀则以外的卫藏地区，班禅堪布会议厅此时还在青海，但中央要极力促成流亡的十世班禅回藏。此外就是昌都人民解放委员会，管理昌都地区。

　　阿旺晋美从北京回藏途中经过成都，邓小平多次与他面谈，讨论解放军进藏部队的给养问题。他说，只要到了工布江达，粮食就没有问题。事实上，进藏部队到达工布江达阿旺晋美的奚卡时，已经断粮。阿旺晋美用自己家的牲畜，运送了几十驮的粮食给解放军。此后一直进军到拉萨，粮食都由阿旺晋美提供。

　　在成都时，阿旺晋美就向邓小平多次表达执行十七条的决心。他说，即便达赖喇嘛出走，十七条既然签了，就要执行到底。中央赴藏代表、工委书记张经武早期在拉萨的工作并不特别顺利，与噶厦多次发生不愉快的争执。只有阿旺晋美回藏后，张经武才稍微放心，凡是与噶厦的交涉，几乎都是由阿旺晋美负责劝说和说服。

　　可以说，在早期西藏工作中，如果没有阿旺晋美这个特殊的人物，难度极大。张经武在拉萨的驻地，曾经被人枪袭。此后，十四世达赖喇嘛和十世班禅喇嘛进京事宜，也多亏阿旺晋美从中多方奔波，才促成历史上唯一一次达赖喇嘛和班禅喇嘛共同在北京与中央政府领导人晤谈。当时19岁的十四世达赖喇嘛被选为全国人大副委员长，16岁的十世班禅被选为全国人大常委。此后西藏的政事，悉由阿旺晋美处理，直至1959年。

　　1956年4月，西藏自治区筹委会成立，达赖担任主任委员，班禅为副主任委员，阿旺晋美为秘书长，但实际工作仍有阿旺晋美主持。达赖出走后，自治区筹委会由班禅担任代理主任委员，阿旺晋美为副主任委员。1964年，班禅被革职，阿旺晋美担任主委。1965年9月，自治区成立，阿旺晋美为第一任主席。但他当时给中央提了一个要求，想以后长期住在北京。毛泽东同意了。在文革开始前，阿旺晋美就赴京长住了。

　　阿旺晋美是西藏自治区成立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首要人物，他在中央和西藏地方政府之间起到润滑剂的作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阿旺晋美，西藏自治区的成立可能还要推后一段时间。宗教和政事之间的界限，也很难像后来那样严格地分开。阿旺晋美百龄而逝，真教人不胜唏嘘。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