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魅力型领导人,大都是行事急于星火、迅如风雷的,但这也并非铁律。就在这几天,“奥巴马时代”将迎来百日庆典,但这位魅力型领导人带给人们的遗憾是,这似乎将是一场暧昧的、黯淡的、缺乏鲜亮色彩的庆典。
引领奥巴马登上总统宝座的,是一种万众欢腾的偶像文化。在令人满怀伤痛、疲惫与厌倦的布什时代行将落幕之时,奥巴马谈论的变革带给人们欣悦与温情,慰藉了美国人的心灵。但在这个日益碎裂的、后现代的时代,这种慰藉也许很快会变成一种新的心理麻药——当人们在电视和网络上为这些振奋人心的演讲而感到片刻的欢娱时,他们会暂时忘掉死伤累累的战争、难测的就业前景、动荡的金融体系、沉重的住房贷款与医药费。
在一种百年未遇的紧迫情势下,奥巴马曾经带来的热情需要转变为一种切实的政治力量,“HOPE”与“CHANGE”不应是演讲中的调味料和兴奋剂,而应是现实的政策。奥巴马需要慰藉美国人心理上的困惑与迷茫,在一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上解决美国的身份危机,但他更需要给民众带来丰厚的收入、坚实的就业岗位与社会保障,以及稳固的国家安全。正是在这些现实的政策上,他的表现是犹豫的、踌躇不决的,也没有取得明晰可见的成绩。
世界正身处一个更加混乱难测的布景之下。在一段亢奋的泡沫年代终结之后,全世界正在一场汹涌澎湃的经济危机中飘摇不定,甚至最严峻的时刻可能尚未到来。但是,奥巴马的银行拯救政策与布什时代相比,仍然毫无新意,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困惑,而不是释然。
人们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将银行部分国有化,还是要由政府购买所谓的“有毒资产”。在这一百天里,他虽然没有通过预算,但是通过了800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但左派警告说,这个方案的力度太小,遂使美国可能掉入类似于日本的 “流动性陷阱”,而右派则将他指责为马克思主义者。在伊拉克、阿富汗、古巴和委内瑞拉等外交政策问题上,他也遭到了类似的来自两个相反方向、却同样激烈的指责。当他试图实现 “国民和解”,同时取悦两个阵营的人士时,他自己的面目也变得愈加模糊不清。以至于人们开始怀疑:奥巴马是否真的代表一个新的时代?
万千种声音与力量参差互异的局面,乃是美国社会的常态,它代表着一种健康的多元性,这种多元性同时也以一定的政府效率与果断性为代价。对于一位领导人应当如何在这样的风浪中前进,美国历史上的几位伟大总统曾做出过垂范后世的榜样:废奴者林肯;1933年大萧条中力推 “百日新政”,并以“唯一值得恐惧的东西就是恐惧本身”一语在心理上终结了“大萧条”的罗斯福;在肯尼迪遇刺和1964年大选胜利之后两度大力推进 “伟大社会”计划,让美国人拥有了民权法案与联邦医疗保险的约翰逊;在1981年上台之初面临着伊朗人质危机的屈辱、石油危机的冲击、通货膨胀的高涨和民情的低落,但以自己的幽默与热情力挽狂澜,创造了“美国清晨”,并带领国家走出冷战时代的里根。
当奥巴马时代庆祝百日庆典后,当那些在2008年11月4日饱含热泪的眼睛逐渐透出失落与猜疑的时候,当铺天盖地的“YES,WECAN”的声音渐渐沉寂而现实的思虑重新抬头的时候,奥巴马迫切需要从上述美国的先贤那里学习一种领导力。他面临着坎坷的前景:他最狂热的支持者可能在一夕之间变成他最激烈的反对者,他的执政基础可能变成他的政治负担,而在失去原来的基础之后,他也未必能在政治光谱的最右端赢得新的支持。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保持自己的本心、原则与魄力,结束这一百天的暧昧与犹豫不决。在如今这个对美国和奥巴马的领导力深感猜忌与疑虑又满怀憧憬与期待的现实里,这是一种他必须具备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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