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要求决斗院长”不能一笑了之

　　宋代词人秦观曾写下“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名句，让我们从小就知道了郴州这个地方。最近郴州一位公民在博客上发布《决斗书》，要求按照丛林法则，与市法院院长和法院执行局局长决一生死，互不追究责任（12月30日《成都商报》）。

这一“荒唐”举动引发了无数人的同情。说它荒唐，因为这种江湖斗殴在现代社会是于法不容的，而且是不可能实行的；说它不荒唐，因为事情起因正是当地法院枉法所致，谁也无法替他找到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按照这位名叫彭北京的公民所述，此案起因是郴州市中级法院在处理股权纠纷时，侵害了其合法权益，虽然曾干预此案的原市纪委书记曾锦春已获极刑，但他的案子却一直未得到纠正，使他对法律解决丧失了信心。我虽然不明了此案的原委，但据报道，此案曾有民法专家发表了有利于彭的意见，郴州市委书记也批示说：“这篇文章发人深省，我本人不敢妄断此文非彭北京所撰，但可以肯定彭北京有冤屈。”其实凭经验常识，我等升斗小民就可以判断，彭北京此举一定是由于冤屈难伸，一个普通国人敢向法官叫板，要生死相搏，正如从前的杨三姐告御状，要滚铁板钉，都不会是为了获得不当的利益。

　　我所理解的常识是，现代法律的实质就是对权力的限制和对权利的保护。一个国家有了纸上的法律条文，这不算法治。汉有“约法三章”，唐有《唐律》，清有《大清律》，但这不是法治社会。老百姓守法，也不算法治。在封建时代，一般安分守己的百姓无权无势，惧怕官府，往往都是不敢不守法的，何况官员可以靠权力，老百姓只能靠法律保护，但这也不是法治社会。只有政府守法，执法者守法，一言一行以法律为准绳，才是法治的真义。遗憾的是，彭北京发布《决斗书》，宁愿相信丛林法则而不是法律，恰恰说明郴州当地的司法环境不容乐观，没有人可以漠视这样一个公民的悲剧，同样，当地政府也不该漠视这样一起看似荒唐的事件。

　　在现代社会，采用决斗的方式来解决法律纠纷，首先就是违法。以违法来维权则是南辕北辙，适得其反。当然，这其中有要引起社会关注的意图，但此举却获得许多人的同情，表明了我们目前某些地方的司法现状不容乐观，更是整个社会的悲哀。目前的问题是，制定了许多法律条文，个别执法者却缺乏法律精神，不能依法办案。随着经济生活的活跃，经济争端会越来越多，这更需要建立起一个完善的法治环境。程序正义才是法治的基础，美国宪法中有“法律的正当程序”一语，可以给我们启发，其本义就在限制公权力的滥权枉法，有了对公权力的约束，才有法治可言。

　　从此案的发展看，当事的法官坚持认为是依法判决，依法执行，并不承认其中有什么问题。我觉得，此案中法官如果是正确的，同样不能根据市委书记的批示来重新判决和处理，也不能根据舆论的倾向来考虑。上级的批示和舆论都只能是起到监督的作用。解决这个问题，最终还得走法律程序。如果人们都对法律程序失去了信心，这个社会就会出现以江湖法则来解决争端的现象，而这种现象除了有权有势的人外，对谁都不是福。

　　（作者系南京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