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化进程受危机冲击令利益格局面临重构时,或许也到了我们较以往更重视经济政策独立性的时候了
12月16日,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一致决定将联邦基金利率从1%大幅削减至0-0.25%区间。
这一降幅大大超出市场主流预期,且零利率这回事,本身更是美国经济历史上从未有过之事。足见在美联储的眼中,美国经济确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不过,国内似乎更关注美联储这次降息如何的“史无前例”。但其实重复“首次”等名号并没什么价值。因为一旦某个现象现身市场,那么在重要性排名方面,“怎么应对”势必要取代“如何归类”。经济生活足够残酷,搞训诂之类的考据功夫非常无聊、无趣也无用。笔者以为,当前更需关注的是美联储那个意思含糊但包含太多意味的声明,其中不仅坚定地宣称“将动用一切可能的工具”,还声称要使用“非常规政策工具”来对抗这场十多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拯救美国经济和保证价格稳定。
什么叫做“一切皆有可能”?什么叫做“非常规”?
这可不是娱乐化的广告——今天阿迪达斯声称“Impossible is Nothing”(没有不可能),明天李宁就可以整个“Anything is Possible”(一切皆有可能)。在全世界都眼巴巴看着美联储要做什么以及如何做的当口,跳出个如此戏剧化的过场念白,美国经济当局的后续手段不但没有廓清,却反而变得更加模糊。同时,也令中国货币政策、利率政策的制订难度进一步加大。
具体而言,虽然美联储在其政策工具备选项当中,并没有明确提及所谓量化宽松政策。但已经有分析人士从联储当局“已准备好在必要的时候扩大购买债券的范围,并正在讨论购买长期国债的潜在收益”的言语间体察出,美联储应会大量购买美国的长期国债、机构债券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等,以促进家庭和小型企业获得更多贷款。这对整个世界而言,是个很坏的信号。
传统上,维持美元循环的游戏。不仅需要美国在实体经济领域能够“高卖低买”——出口高技术,进口初级产品,还需要美国虚拟经济领域的各层次市场具备一定的过剩美元吸附能力。1990年代以降,对美国虚拟经济领域资金吸附能力的要求随着美国实体经济空心化而不断快速提升,直到其中房地产抵押担保贷款和证券化衍生产品领域因恶性膨胀而骤然崩盘。信用体系的崩溃导致美国经济流动性收缩严重,企业、居民都难以从市场上获得资金,这是导致今日美国经济产业低迷、就业增多、消费不振、投资萎缩的核心原因。
从这一问题入手,美联储多次降息的用意本在于降低内部经济主体的投资成本,希求刺激投资之余降低存量债务人的利息负担。但连续地、大幅地降息之后,效果却难言令人满意。从预期角度看,危机以来的美联储历次降息信息早已提前被市场充分消化,与此相对应,商业化的贷款利率和短期拆借融资成本却并没有同时下滑。现状显示,持币者继续作壁上观,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外围美元在无路可去之余,重新杀回美国国债市场,拉动国债收益率配合官定利率不断下降。
除此之外,美联储将利息降到零点,还面临一个潜在风险,即是否会在中期内被迫保持利率在低位徘徊。理论上,对于美国这样的世界经济旧制序轴心而言,零利率保持太久将很可能出现政策的边际效用快速衰减,引致难以想象的负面效应——不仅会给外部资本以美国官方认可资本回报水平近乎零这样的印象,也会使得内部资本产生回报过低与风险难以匹配的看法。正是从这一点出发,笔者始终相信,世界经济状况出现改观的一个信号,或许正应该包括联储小幅加息。
再进一步,在世界经济大势尚不明朗,甚至仍趋向萧条情况下,中国当前已不宜进一步跟随美国大手笔降息。一者,美国经济是否长期低迷尚不确定,继续大幅降息可能使未来货币政策回旋空间收窄,提前透支利息政策影响力;二者,降息过快也会给人民币汇率带来过大压力,这不仅会对中国国内资产估值产生影响,也不利于外贸环境的相对稳定;最为重要地,在全球化进程受危机冲击令利益格局面临重构时,或许也到了我们较以往更重视经济政策独立性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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