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说《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奥运又何尝不是如此?这几天你去浏览一下满世界的媒体标题,就不得不承认奥运真是一个大箩筐,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
不过我非常理解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思,准确地说应该是奥运至少要图个乐子。不管有多少人从多少角度看奥运,快乐是一个基本的底色。如果没有这一层底色,那些个和平、开放、商业、民族自豪感等等东西就无从谈起。
有个朋友宣称她特别喜欢综合运动会,所以从奥运门票申购一开始就很踊跃。但是她周围的人几乎全都是这样的态度:别去凑那个热闹了。结果是她听从了大家的劝告,没有去登记抽签。现在门票被炒得翻了若干倍,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她后悔不已,我从投资的角度也替她感到遗憾。于是她忿忿然说:我最恨这些中国人,明明自己是个庸人,却总喜欢装清高,要把自己和大众区分开来。问题是,你独自呆着的时候又干了什么有意义的事?
她那些朋友多半是知识分子。其实她也提出了一个很知识分子的问题:两千年来中国文人受的教育就是举世皆浊唯我独醒,兼济天下往往是一种意淫,独善己身是惟一告慰心灵的选择。早有学者论述,西方文化倡导拯救,智者要入世,勇于担当;东方文化讲究逍遥,超凡脱俗是最高境界。
我们也可以这样说,正是因为东方文化太强调集体主义,文化人才选择逃避与逍遥来表达自己的清醒。也许他们独自呆着的时候的确什么事也没有干,只是一种以牺牲狂欢的快乐来表达一种孤独的抗议。需要追问的是:立足于集体主义精神的群众活动,与个体意识充分觉醒的狂欢派对,到底是不是一回事?需要探讨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保持个体自觉的同时,加入到集体狂欢中去?
那个朋友说,大家都说你可以看电视啊,其实电视和现场完全是两回事。我没有多少机会看现场,但是我完全理解她的说法。虽然看电视也是一种参与,但是置身其中才有质感。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怀疑我们的个体容易迷失于集体的原因,恰恰是因为可以自由选择的现场太少了。过去的一些集体活动中,大多数人都是被裹挟进去的。
从积极生活的态度上说,凑热闹不应该被赋予负面的色彩。如果你不经常快乐,快乐就会成为一种异质,以致你的身体和心灵不再需要它,变得无可挽回地晦暗。奥运是一个寻找快乐、享受快乐的机会,是一次回归狂欢派对的训练。这个训练延伸到赛场之外的整个社会,原版外刊进来了,游行示威的权利被重视了,世界更关注北京了,这些都是令人高兴的事。
想一想,出自你的快乐需求,手持一张半年前申购得来的门票,走进北京奥运现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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