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巴布韦通涨2200000%的背后

2008年7月24日 《非洲纪事》之一： 从目前情形看，西方国家对津巴布韦的经济制裁还在加重，而津巴布韦国内局势虽有缓和，离真正的稳定尚有较大差距，抑制通涨，安抚民生，怕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甚至连可望都勉强的一件事。

　　津巴布韦人又“阔”了：日前津巴布韦中央银行宣布，他们将发行面值1000亿津元的大钞，以“方便消费者”，这已是这个非洲内陆国8个月内第四次发行新钞，上一次是在5月15日，面值5亿，再上一次是5月5日，面值2.5亿。

　　可是如此巨大的财富能换什么？一袋最普通的切片面包要1250亿，一个普通哈拉雷工薪阶层的一天公交车费差不多要2500亿，而在两年前，14块切片面包只要100万。官方宣布的最新年通涨率是2200000%，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实际数字要大得多：此次的1000亿津元钞票面值是5月15日的5亿津元的200倍，而后者又是5月5日2.5亿的2倍，任何人都能轻易算出，在这个动荡的国家里，钱变得不值钱的真正速度，究竟是多少。

　　
　　如此的高通涨绝非任何人所乐见、所能忍受，包括执政的穆加贝政府在内，所有的人都在找原因，给解释。穆加贝的解释是“外国阴谋说”：美帝国主义和新老殖民主义控制国际金融体系，打压津巴布韦元，导致津巴布韦金融体系崩盘；而美、英的解释则是穆加贝倒行逆施，蛮横推行“土改”，贪腐横行，导致国民经济崩溃，最终促使通涨蔓延。
　　
　　津巴布韦元并非可自由兑换的国际货币，“国际金融体系”对其直接影响是有限的；津巴布韦的土改、贪腐导致经济崩溃是事实，但类似的政策失误此前在非洲国家并非未曾发生过，如当年的坦桑尼亚就曾推行过集体化改造，而前扎伊尔的贪腐远比今天的津巴布韦怵目惊心，但前者的通涨情况一直不很严重，后者最高时也不过23761%（1994年，离垮台仅2年），类似津巴布韦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因此，自然有更深刻的原因。
　　
　　我们看到，直到2000年，津巴布韦年通涨率一直维持在55%左右的水平，虽不算低，但按照非洲的标准尚属正常，2001年为112.1%，2002年猛增至198.93%，2003年598.75%，2004年132.75%，2005年585.84%，2006年1281.11%，2007年66212.3%，除2004年因货币改革一度让通涨率回头外，几乎是年年加码，且越来越呈无法控制的态势。2000年正是土改的第一年，如果说通涨与土改无关，显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土改等过激经济政策导致国内工农业崩溃，致使商品供应量大减，“物以稀为贵”，价格的上涨顺理成章，而习惯于计划经济的穆加贝却采取了饮鸩止渴的方法应对：不是设法增加商品供应量，而是以行政命令手段强制限价，其结果是导致商店货架始终空空如也，货物全部流往有利可图的黑市；当局为降低生产成本，从而压低商品价格，又反过来控制工资，结果又导致购买力下降，恶性循环愈演愈烈，大批企业关门，失业率竟高达80%之多。
　　
　　当意识到限价、限薪等措施再也无法稳定住金融形势时，穆加贝政府只能诉诸货币杠杆，采用大量增发新币的办法缓和总危机的爆发，而急遽增大的货币供应量必然导致通货膨涨的愈演愈烈，且令抢购风、囤积风、涨价风一发不可收拾，并使得通涨加速的趋势愈演愈烈，欲罢不能。从这个角度上，津巴布韦恶性通涨，国民经济的崩溃是主因、内因，而根源便在于相关政策的失误，以及对失误政策的长期强硬维持。
　　
　　但也必须看到，津巴布韦当年虽号称“非洲谷仓”，经济基础较周边国家好得多，但毕竟是落后的非洲内陆国，人口的膨涨、内需的增长、社会变革的要求，都需要大量的成本，而这绝非这个新独立国家一己之力所能承担。根据《兰开斯特宫协定》，当时英国撒切尔政府承诺分期拨付4400万英镑，作为换取穆加贝“不土改”承诺的代价，但1997年英国工党政府上台，认为英国“没有义务”支付这笔开支，并停止支付，如此一来，从财政上，穆加贝无法一面维持白人农场格局，一面确保黑人贫民的温饱；从政治上，他认为兰开斯特宫协议的10年之约已满，且英国方面毁约在先，自己再无义务继续遵守，因此不得不诉诸土改等非常手段，以转嫁改革成本，而英国和其它西方国家又以此为由加紧经济制裁，这自然也加剧了津巴布韦通涨危机的力度。
　　
　　还必须看到，自1991年至1999年，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主导下，穆加贝曾在津巴布韦推行“货币紧缩”政策，这一政策虽然成功约束了通涨，白人农场主的利益却得到很大程度发展，而黑人得到好处很少，贫富悬殊更大，津巴布韦的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非但未解决，反倒更形激化，而随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却借口津巴布韦“未严格遵循建议”中止了资助，这一不愉快经历令穆加贝当局对“货币紧缩”视如畏途，不敢轻易尝试，更对国外金融学家的意见产生强烈抵触情绪，这使得通涨提速之初，有关方面掉以轻心，并未采取多少有针对性措施，如今颓势已成，纵使知道，也只能徒叹奈何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即使津巴布韦各方从此时起群策群力应付通涨，政策对头，措施得力，其给当地经济造成的重大冲击，也非短期所能消化，从目前情形看，西方国家对津巴布韦的经济制裁还在加重，而津巴布韦国内局势虽有缓和，离真正的稳定尚有较大差距，抑制通涨，安抚民生，怕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甚至连可望都勉强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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