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材料综述性杂志《今日材料》近期公布了一个由该编辑部评选出来的最近50 年材料研究排行榜,按照编辑乔纳森• 伍德的话来说,这些成果“改变了或正在改变我们的生活”。我赞同这个评选标准,它强调了科学研究本质上是功利性或者说是“入世”的人类实践,而不仅仅是自娱自乐的纯粹满足好奇心的个体活动,至少在材料研究领域这个观点应当成立。
排行榜前十大进展中有两个属于组织行为贡献:国际半导体技术蓝图计划和美国的纳米技术启动计划。国际半导体技术蓝图计划是由来自国际工业界、大学、研究机构的1200 余人为了应对计算机集成电路中的“ 摩尔定律”而自发组织起来的。按照目前的发展,原有的半导体门电路中所使用的二氧化硅材料已经到了隧穿极限,急需新材料和新集成工艺方向的创新。很难想象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单纯依赖个人或者独立团体能够成功,这个计划蓝图的指导性意义充分说明了竞争和合作才是发展之道。美国的纳米技术启动计划则是克林顿政府的杰作,这个计划有力地推动了政府和基金会对于纳米尺度上研究的力度,从而使各个自然学科分支找到了新的研究增长点。当然这个计划还影响了全球的科研资源分配,几乎现在每一个国家和联盟都把纳米技术当作二十一世纪国家发展的优先倡导领域。
说到组织和政府行为在科学中的作用,美国学者丹尼尔• 格林伯格倒是提出了他的一些忧虑,譬如说在大学和企业的合作中,商业价值观是否会污染学术研究,大学是否会开始强调商业利润忽视追求社会效益?科学理性和公众利益是否会因为大学进行知识交易而损害?这些疑问在目前的知识经济时代变得越来越尖锐,一方面日益依赖大型仪器的现代科研工作为了发展不得不需要大量外部资金的投入而逐步放弃研究实践的纯粹性(或许遗传学之父孟德尔当年研究豌豆只是个人好奇心驱动而已),另一方面科学家作为人类知识传播主体的一分子必须符合公众对于其作为道德楷模和独立精神标准的要求,这些使得科学家在与政府和商业组织之间的关系必须非常谨慎才是,至少格林伯格在去年的新书中一再强调了这个观点。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校长迈克尔• 克劳对此观点倒有微辞,他在2007 年的《自然》杂志上写书评,指出美国大学教育成立之初就没有过单纯依赖好奇心搞研究的阶段,反而是由各种形式的捐赠、州宪法、教会、政府赠与地和地方商会力量的共同努力下才建立起来的。克劳为此还举了美国著名化学家本杰明• 西利曼的例子,当年本杰明专门为工业界撰写提纯裂解油的报告,从而发展了标准石油公司,而且建立了美国第一所科学学校(耶鲁谢菲尔德科学学校),开创了美国实用科学的传统。有趣的是,格林伯格并不因克劳为他的新书在《自然》杂志上做广告而不理会其中的争论点,他马上在《自然》的“个人通讯”栏目中反驳道:“我从没有声称学术与科学仅仅由好奇心所驱动,这只是我其中的一个访问对象说出来的。相反,我并不忽视大学实用研究的历史,这个话题我在书中已经做了详尽探讨。”格林伯格最后幽默的说:“我宁愿相信克劳校长是因为沉重的校务而匆忙读了我的书。”
如果把这次克劳和格林伯格在学术上的针锋相对和最近国内网上的“季广茂事件”中某些教授们的表现做个对比,这些文学评论者和被评论者都应该汗颜才是,《自然》作为观点的中立平台也是某些期刊应该借鉴的,不过这些是题外话,和材料进展无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