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许霆案慎言“舆论审判”

　　针对社会高度关注的许霆案，全国人大代表陈舒日前表示：“我是法律工作者，许霆案现正在法院复审过程中，我们不能在媒体上发表评论”，并指出，“现在有一个倾向，在法院没有终审之前喜欢利用媒体大肆宣扬炒作，实质是利用舆论给法院施加压力”，“这是一种舆论审判，是一种干扰司法的行为”。

　　作为法律工作者，不愿对法院正在审理的具体案件发表评论，这种基于职业伦理的审慎，当然可以理解，也应该得到尊重，而且，从维护“司法独立”的角度看，这样一种不评论态度，也无不合理性。但是，由此便简单地排斥此前围绕许霆案的大量舆论评价的正当性，并断言其为“炒作”，乃至扣上“舆论审判”、“干扰司法”的大帽子，笔者以为，又是明显夸大其辞、不够慎重的，并不符合相关的事实和逻辑。

　　首先，综观此前有关许霆案的种种媒体讨论，其气氛十分热烈并为此让法院感到压力固然不假，但这样一种舆论显然还构不成什么“舆论审判”、“干扰司法”——其一，虽然舆论对许霆案最初的一审判决，普遍表示不赞同和难以接受，并提出了许多不同的看法和分析，但事实上，舆论并未就此越俎代庖、代替法院进行“审判”，相反，对该案最终能够通过司法程序获得一个公正合理、更合乎法律精神的判决，舆论其实一直充满期待或者至少是愿意“拭目以待”的。其二，除了“量刑过重”这一点（对此，甚至最高法院副院长姜兴长也表示赞同）之外，在许霆案上，舆论其实一直都并不存在一个完全统一、一律的看法，如“许霆究竟有罪还是无罪”以及“应以什么罪量刑”，舆论本身就有许多不同乃至完全相反的意见；这种背景下，舆论之于司法，与其说是“审判”、“干扰”，显然不如说是在为后者提供一种“仅供参考”意义上的司法建议、建言。

　　更重要的是，从司法监督、言论自由的角度看，所谓“媒体炒作”、“舆论压力”，其内核原本就是一种公众依法享有的神圣、正当的权利——自由表达、言论监督的权利。为此，我国《宪法》明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于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第41条）；而《法官法》同样规定：“法官应当履行下列义务：接受法律监督和人民群众的监督”（第7条）。因此，即便有关许霆案的舆论，确实让有关司法部门法官主观上感到了“干扰”，那么这种“干扰”其实也是司法部门必须面对和接受的一种职责义务——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一切监督、制约行为，对于被监督被制约者来说，都不可能不具有一点“干扰”的性质和成分。比如，就司法审判权力的行使而言，公开审判、当庭对质、赋予被告充分的辩护权等等，事实上就都构成了不同程度的“干扰（制约）”，否则，一点“干扰”没有，权力的使用倒是痛快、方便了，而其背后司法公正以及相应的权利保障的命运必然是“不胜其扰”。

　　显然，这样一种舆论“干扰”，绝非多余、“添乱”，而是尊重权利、实现权力制衡的必然要求。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此前曾精辟地指出：“只有把审判活动置于广大人民群众的监督之下，才能防止暗箱操作、幕后操作，人民法院的司法活动才能获得群众的信任”，“新闻舆论监督有利于保证人民法院审理案件的公正”。就此而言，许霆案能被“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发回重审，舆论不仅不应受“舆论审判”、“干扰司法”的苛责，而且委实值得好好地记上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