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学术掐架已成普遍现象,不足为奇。但有一种很怪的掐架方式,肯定会填补中外学术批评史的一项空白——“北师大教授季广茂撰文攻击批评者为‘屁眼教授’ 并自称要做一回畜生”(《新京报》2月24日)。
在现代开放型社会,人的价值观无论多么怪异,都是可以接受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季教授产生了做畜生的冲动呢?若仅看新闻标题,人们大概以为季教授与那位“屁眼教授”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以至于让季教授不得不放弃教授的尊严。看罢内容方知,原来事件的起因只是季教授的著作《意识形态视域中的现代话语转型与文学观念嬗变》受到了批评。
季教授眼中的“屁眼教授”乃四川师大的钟华教授。后者在批评文章中称前者的大著文题不符,且屡屡出现常识性错误。文章在《文艺研究》2007年第11期发表后,迎接钟教授的是被批评者的气急败坏——季教授认定钟教授是“无知”、“无耻”、“下流”、“狂妄”的,其批评文章是“逻辑混乱”、“用心险恶”的。在《做回畜生》一文中,季教授如是说:“这种鸟人,在下一般不去理他。不理有不理的道理:跟畜生摔跤,输了,畜生不如;赢了,比畜生还畜生。”有鉴于此,季教授决定还是“放下身段,做回畜生”。敢情是做了“畜生”,季教授一下子便占据了骂人的制高点,接下来,有关批判钟教授的《昏话连篇·臭气熏天》、《患上脑便秘,难免满纸都是屁》、《“痔疮教授”乎?“屁眼教授”乎》、《不折不扣的屁眼教授》、《屎壳郎搬家——走一路,臭一路》等系列大作就像拉大便一样地问世了。
我们知道,中国的知识分子有谦虚的传统。学者出版著作,大抵会在前言或后记中欢迎读者“批评指正”。通常来说,读者真要是“批评指正”,未必真的会受到“欢迎”,但也不至于遭遇暴跳如雷式的“炮轰”。教授虽不可能人人都心胸开阔,但都懂得保持基本的谦虚谨慎的风度。季教授当然也懂得这样的大道理,甚至他很可能也经常这样教育他的学生,所以,我等完全没必要用大道理来教育教授。毕竟,季教授以“畜生”的身份来骂人,已经表明他对教授行为与畜生行为的界限有清醒的认识。
季教授对批评者的反应过激,想必不仅仅是自尊心脆弱所致。譬如,钟教授在批评文章中写道:“该书的作者身为名校教授、博导,该著又是‘重大课题’、‘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基金资助项目’,其质量显然与其身份不太相称”。这一细节使人觉察到,对“重大课题”与“基金资助”的珍惜,可能是季教授对批评特别敏感的重要原因。也就是说,人们认为原本属于很正常的学术批评,在季教授看来则是可怕的。当然,对公众来说,更可怕的则是教授要做畜生——有学问的教授级“畜生”,骂起人来那必然是泼妇所望尘莫及的。
我是畜生我怕谁!玩弄身份置换技巧的教授真的可以变为畜生吗?当然不能,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这个道理就像蛇穿上马甲并不能变成王八,王八脱下马甲也不能变成蛇一样;从社会分工的角度来讲,这个道理又好比法官脱下法袍不能充当骂街的泼妇一样。尽管这个社会上,有些教授的品行未必如畜生,有的畜生比教授更斯文,但没有人希望畜生能站在讲坛上教书育人、著书立说。
无论如何,教授是不能与畜生相提并论的,教授真要是沦落到畜生的地步,真不知是污辱了畜生,还是贬低了教授。当然,如果要求我们的季教授正确对待学术批评,有点期望过高。但无论是害怕失去“重大课题”,还是面对正常的学术批评,唯愿甘当畜生的季教授不要擅自将他人也拉入畜生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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