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回母校探望师长,席间聊起现在高校里的一些怪现象。母校的历史系本来在全国数一数二,老掌门人在近代史学界绝对是泰山北斗,只可惜“大国手门下只能出二国手”(章太炎语),传下的弟子似乎行政能力高于学术研究,开学术讨论会像在做项目报告,说为了争取某一国家重点科研立项,“知道名字的负责人我们都联系到了,不知道名字的负责人我们也在联系”。
台下的学术研究者们于是掌声雷动,摩拳擦掌地准备报选题。
母校因为是一所师范类院校,所以在这个综合性大学引领潮流的时代,不免有些落伍。2000年高校兴起合并之风的时候,本来打算联手一所理工大学挤进全国十强,无奈教育部不肯放行,结果自然是中道衰落。虽然挤进了“211”,但很难确保“985”,在本省的排名也逐渐跌出前三。领导人急于重振声威,现在就迫切希望“争办研究型大学”。
我们国家的高等教育改革,最早可以上溯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院校调整,之后无论怎么改来改去,总不脱离行政操作的惯例。在“高等教育是意识形态的坚固堡垒”这一指导原则下,教育可以为了拉动经济发展实行产业化,但绝对不能放弃行政主导权去搞市场化。所以哪怕银行欠债2000多亿元,实在不行还可以卖地。反正有纳税人垫底,亏钱又不疼自己的肉。
前几年曾有大学校长抱怨自己“太忙”,说“除了火葬场”,什么事情都要管。环顾我们的大学校内,确实无所不包,一般规模的国企,恐怕还不好意思跟它们比。企业瘦身,高校增肥,深刻体现了国家对于“百年大计”的重视程度。至于大学到底应该办成什么样子,好像不是主要,反正师范院校的毕业生大多不会去教书,农业院校的毕业生也大多不会去务农。同理之下,研究型大学做不做研究,也不能单凭多拨几笔科研经费来保证。
说到这里,越来越觉得教育产业化和住宅产业化这对拉动经济发展的双引擎,天生就像孪生兄弟。同是1998年遭遇亚洲金融危机时的救世主,也同是银行开仓降息时的蓄水池,最后都是“新三座大山”的排头兵。搞房地产要批地,搞学术研究要立项。地圈得越多,从银行能贷到的款就越多;项目立得越多,从国家拿到的经费也就越多;谁圈的地最多,谁的市值就最高;谁立的项目最多,谁的排名也就最靠前。
其实最明白这一点的,还是地方政府。搞教育和搞房产,都可以刺激内需、搞活经济、增加就业和巩固财政。靠大学搬迁和扩张圈地,再靠房地产开发去炒地,即促进城市扩张又有利于城乡结合,资源不仅合理利用而且还能循环发展。反正大学圈地有足够的政策优势,动辄一两个山头的地盘,哪个开发商看了都眼红。所以把两者联合起来搞大学建设,也是时下比较流行的捆绑营销一种模式。
唯一不同的是:教育没有市场化,出了问题主管部门无从卸责,只能再策划几个发展报告去向国家要钱,比如各地都在搞“世界一流大学”,好像以前每个县都要出个“郭沫若”。
房地产就不一样,房价高得老百姓受不了,必须得拖出几个开发商来垫背,实在不行就搞两处经济适用住房来平愤。反正中国还有人口红利,教育和房子永远供不应求的,市场总是可以持续发展的。
换句话说,就算现在有点阵痛,拐点也迟早会到来。所以就算宏观经济再过热,教育产业和住宅产业的支柱地位都不会动摇,有了这样的底气,再天价的地也是有人拿的,再臃肿的大学也是可以办的。
(来源:新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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