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了一趟俄罗斯。预定的行程有参谒莫斯科的“无名烈士墓”,有团友(历史学家)提议拒绝前往,他的理由得到大家认同:那不过是一个毫无历史认知意义和建筑美感的现代物件(更尖刻的话,本文恕不转述)。回国后读到《报刊文摘》上摘自《环球军事》杂志今年11月下半月版的文章《莫斯科保卫战中鲜为人知的秘密》,那位团友的话得到了印证。
随后,我们到圣彼得堡(原名列宁格勒),在去普希金城(皇村)参观的路上,车停下来参观列宁格勒保卫战的第一道郊外战壕。大家很兴奋地看到有占地一大片的墓园,赶紧跑去拍照,以为可以推翻自己对苏联的成见了。结果发现是近几年开辟的公墓,多是死于本世纪的……不过,情况已有改变,我们在离莫斯科300多公里的一个古镇参观时,就看了当地市民为本镇在二战中的阵亡者建的刻有姓名的墓地。
其实,苏俄人与中国人一样也有“慎终追远”的传统,比如莫斯科就有“新圣女名人公墓”,红场列宁陵后至今保存有苏联众多高官的墓碑,克里姆林宫教堂里就有俄罗斯形成早期历代君主的灵柩,我国武汉市的解放公园里就刻有牺牲在中国抗战中的苏军飞行员姓名;只不过出于政治考虑,在苏联时期有意忽略了普通罹难者、牺牲者的纪念罢了。
这与日韩及欧美等国家尊重每一个战死者的做法迥然不同。美国大多数人后来都否认了越战的正义性,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战死在越南战场的将士建立纪念墙,因为他们当时应征入伍是在履行作为公民的义务(事实上国家强制征兵时,公民并无选择是否服役的权利)。战争就是国家对国家,对错在国家不在个人。个人在战时滥杀无辜那是个人犯罪,应当受法律审判,另当别论。
我们历来反对日本政府高官参拜靖国神社,是因为那里供奉着二战中那些甲级战犯的牌位,这个行为意味着日本当局对远东国际法庭审判结论的藐视和颠覆。而对于日本民众纪念一般的历次为国战死者,我们并无异议。无论是被蛊惑,还是被强征,死在战场上的普通将士,都可以说是战争的受害者,是为他们的国家“牺牲”了。“牺牲”这个词的本意是被献祭的家畜,并无褒义;作为求生的动物,是其不幸,非其所愿;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庄子嘲笑“牺牲”者不知避祸。看电视连续剧《阿信》,我们对死于战场的阿信之子以及阿信丈夫龙三因动员年轻人参战而后悔而自杀,是充满同情的。
写下以上文字,是因为回来在《中国青年报》上读到长篇报道《回家吧,那些被遗忘的老兵》,告诉人们网易军事频道推出了《军魂纪念碑——去世老兵名单大征集》,到11月22日,这个网上灵堂已刻上了4433名老兵,附有姓名、籍贯等简历,许多还有照片。现在征集的是解放军建军以来的阵亡将士名录,应当包括红军、八路军和新四军、抗美援朝志愿军,还有中印、中苏、中越边境战中牺牲的将士吧。我妻子的小叔叔18岁牺牲在朝鲜,如果还找得到资料,看来是有了一个可以纪念的地方。
那么,我的大伯父呢,他是被国民党政府抓壮丁,抛下大伯母和襁褓中堂姐一去不复返,我也不知是死在抗日还是内战的战场上。如果死在抗日战场上,无疑也是为国捐躯。
还可以推而广之,论及诸多死于各种国难者,他们都应该受到纪念。中华民族的长存,正是一个个有生命的人构成了我们的民族,我们应当尊重每一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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