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90后炫富女”的虚与实

　　网络上的奇人怪事，隔几天就会有，最近出的一个奇人，是所谓“90后炫富女”。有所不同的是，被指为“90后炫富女”的当事人昨天出来辟谣，称她本是80后的工薪族，也根本没说过那些刺激人的话，照片的“图片说明”则完全被篡改和歪曲了。

　　但是，我不能怀疑我们这个社会确实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对自食其力乃至尽其力而不得自食者的蔑视。劳作所得到的并非尊重，而能够把钱大把地弄到手才会得到顶礼膜拜的殊荣。巨大的金钱额度不仅代表着事业的成功，生活的高贵，而且代表着人格的完美。他们因税收贡献多而成为政府的贵客，因“有恒产”而被认为具有恒心和毅力，因财富巨大而被视为拥有大智慧与超凡的能力，无论如何，金钱证明了他们的一切都优秀。

　　而奔波的人们算什么呢，他们颠扑于市井，不仅显出一种劳碌命，而且总体上构成了一种动荡景象。这就寓含着某种不稳妥的阴影，为了让人放心，他们要付出终生所有，或可拥有一套住房，使得自己获得“有恒产”的头衔，他们也许略显宽裕，也许过得清苦，总之是能力不够的表现。他们会为了超市的一桶降价油而相互踩踏，这并不令人同情，而是令人悲哀：看，就这素质。他们也获得了“纳税人”的称号，有人大代表说过，如果将所得税门槛提高，那会剥夺很多人作为纳税人的光荣。总之，他们往往被视为社会的麻烦制造者，尽管他们基本会在这个国家终老，而不是像那些亿万富豪一样随时可以抽身下船，但他们却是潜在的麻烦制造者。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社会充塞着对财富的赞美，对财富拥有者的赞美，谁还会赞美辛勤的劳动呢，辛勤的劳动最多是令人同情。而不同情者也大量存在，劳动已经升级了，出力流汗的劳动、手工劳动、流水线上的劳动、街头劳动、日光下的劳动、雪地里的劳动、污泥里的劳动，要被代之以大班桌前的劳动、头等舱里的劳动、携带随身密码箱的劳动，以及拥有条件不劳动所取代。不只是从劳动方式上取代，而且要从价值等级上排除，那是些低等级的、可怕的、不能创造财富的劳动，糊口的劳动可卑而且近乎可耻，“劳动光荣”的行列已经由高级劳动占据首席，获得财富越是巨大，就越是“劳动光荣”的代表。

　　所谓仇富的社会心理，其实已经不复存在，我们真的进入了一个笑贫和仇穷的时期。富不仅是每个人的奋斗目标，也是社会派发VIP资格的依据，而贫穷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尤其在“富民政策”之下，贫穷者的存在简直就是与政策作对，拥有财富才是体现政策成功的证据，政府也是要像公司一样“以业绩论英雄”的，出钱多的就是同盟者，要花钱的就是“反对派”。

　　在这种情况下，有见QQ车超车而不愤的“雅阁女”，有用钱点烟的“烧钱男”，甚至有“90后炫富女”，是正常的。他们所表现的并非一代人的特征，而是社会标准转变到金钱衡量一切以后财富的骄狂，只是只有这未成年的孩子才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既然社会是以“发财光荣，贫穷可耻”为准则的，那么出现“光荣”的变态行为，也正如“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要出现割大腿肉煨汤孝亲的变态事情一样，虽是极端，但并非没有根底。没有必要过于追究那些变态表现的个人，应该追究的是社会价值标准的丧失。表现出变态行为的人，既是变态的社会价值观念的突出代表，但基于人所应当具有的行为特性，也未必不是需要同情的“社会病人”。

(作者系杂文家，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