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由于中国音乐界的多位权威人物联合抵制所谓网络恶俗歌曲,引起了广泛的争论,争论的话题,涉及精英与大众、高雅与通俗、媚雅与媚俗、代沟与隔阂、政治与艺术,以及什么是真正的恶俗等多方面。
在我国,艺术上的争论,从来都容易被竖标杆或扣帽子,而且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在没有网络出现的传统社会里,包括歌曲在内的音乐作品,只能够经过层层选择的方式而存在,大众只有瞪着眼睛竖着耳朵聆听或学唱的份儿,而鲜有将自己的话语和旋律变成歌曲的机会。因此,严格地讲,歌词虽然也是语言的一种表达方式,但语言资源和经济资源一样,从来分配都不是公正的。从这一意义来讲,网络歌曲的出现,是社会民主化进程的一个鲜明的注脚。大众,哪怕是再不起眼的一个打工仔或一个中学生,他或她也可以随时随地利用网络的平台一抒胸臆,而无须任何人的批准审核,也无须等级森严的排队等候。想一想,就是生猪上市还得在后屁股印上龙胆紫的印章呢,网络歌曲却是可以如此肆意妄为地不胫而走,不是民主化大踏步的前进标志又是什么呢?不引起我们的不满甚至愤怒那才怪呢!
在世俗的世界里,包括歌词在内的文字的精英霸权成为了文化的一种象征,好像谁能在纸面上书写文字,谁就有文化。虽然如今的文人已经无法像商人一样有钱有势,文人却还矜持地拥有最后的自尊和清高,他们把持着文字,就像是把持着玻璃旋转大门门口势利的门童,只允许少许持票者的进入,让他们去舞文弄墨,去风花雪月,去媚上邀宠,去进行自己的文字狂欢,唱那些假大空,而把大众排斥在门外。网络歌曲,打破了这扇看似透明高雅却壁垒森严的玻璃门,让任何人可以出入自由。歌词里面所形成的语言关系,从来都是社会关系的缩影,昔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如此位置的更换,强弱的颠倒,网络歌曲无疑是一种对以往文字世界的陈胜吴广式的造反,是一种新形式的语言资源的“均贫富”,也是对日益无大起色的流行歌曲和通俗歌曲的一种补氧。在一个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时代,网络歌曲让大众写歌写词的美梦瞬间成真。我们怎么能够不愤怒?
毋庸讳言,网络的快速消费特点,使得网络歌曲大多粗糙低级而处于初级文本水平,却也如莽撞的精子一样具有激活文字世界的鲜活力量,使得人们在尽情的发泄中展示着对社会现实对生活情感对未来前景的丰富创造力。也许,在那些良莠不齐的网络歌曲中,会有那种黄色挑逗性的信息,那种明里暗里玩弄语言游戏的一箭双雕的双关语。没错,鱼龙混杂中会有垃圾,但大众参与的网络歌曲正是以这种创造,这种大众心知肚明心领神会的文字,挑逗你,冒犯你,让你联想,让你宣泄,让你会意,让你会心,让你解嘲,让你自慰,甚至让你含泪带笑。挑逗性、双关语、直白性和粗鄙性,正是网络歌曲的主要特征。它们正是以如此遮遮掩掩下的小心眼小谋略和小智慧,而远离以往传统歌曲所奉行的法则和正经教义,或是指向你的人际交往的万千世界,或是指向你的感情跌宕的方寸之间,或是指向你的性心理潜意识,或是指向你周围的矛盾复杂的社会现实。网络歌曲正是如此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由此撞击出人们发自内心的无限快感,让王纲解体,也让他们自己须眉毕现,如鲁迅先生说的孔雀亮翅也露出自己的屁股眼儿,故意而肆意地让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他们的把柄——我们怎么能够不由此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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