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的市场上失宠的一个原因,说出来请不要见笑。因为我的身价太低了,低到实在说不出口:每支只售1.35元。现在,乘一次空调车也要两元钱呢!我的身价不够乘一次公交车。一位医院的院长告诉我:现在是市场经济的时代,药厂生产药品要讲利润,要拿出一大笔推广费,药品推销商要送回扣,我们医院以药养医,要靠卖药来给医生发奖金,你只值一元几角钱一支,如果药店和医院靠你过日子,大家只好去喝西北风。
我叫开塞露,是一种非处方的常用药,在一般的药店里都可以买到。
但是,现在我在上海的处境不大妙,有一肚子的话,想给各位说一说。
我的籍贯是上海,名字叫信龙。我的生身父母亲是上海运佳黄浦制药公司,出生年月是1987年8月16日。算起来,我已20足岁了。20足岁的年龄,和老大哥青霉素、克感敏比起来,我只能算小阿弟,但是,许多老大爷和老大娘都喜欢我、离不开我。俗话说:“吃喝拉撒。”吃是“进口”,撒是“出口”。人生在世,进出口缺一不可。“出口问题”不解决,整天日子难过。他们想起了临时缓解痛苦的“应急措施”,许多老朋友都说:“找开塞露去!”
我的身材不大好看,圆圆的肚子,长长的脖子,长颈端圆滑,但一支塞进去,轻轻一挤,液体流出,便秘之苦,立即解决。因此,我的卖相虽然有点怪,但我的使用方便和独到的功夫是别的东西所难以替代的。
由于我的价廉物美,在市场上我拥有了较高的占有率和知名度。经上海医药行业名优产品审定委员会审定,我被评为2004年上海医药行业名优产品。引以自豪的是,后来连续三年,我一直被评为上海名优产品。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人一出名,麻烦就找上门来。最麻烦的是,我的许多“双胞胎”在各地出生了。样子与我一模一样,和我抢饭吃。我气不过,和它们打起了官司。前几年,一场官司虽然打赢了,但“双胞胎”们还是不依不饶地和我争夺市场。说老实话,我斗不过它们。现在,在一些三级甲等医院里,在许多医生的处方中难以见我的名字,医院的药品进货单上也把我抹去。在上海的市场上,老朋友见不到我的身影。我接到了不少电话和来信。一位名叫周贵龙的朋友写信给我:“我一直从我家附近的汇丰大药房购买贵公司的开塞露。疗效很好,但不知何故,近来该店没有你们公司的产品了。营业员介绍了一家外地生产的开塞露,样子和你们的一模一样,但用下来,总感到不灵。我年纪大了,孩子又不在身边,希望贵公司要求汇丰大药房继续经销贵公司的产品。”
我很同情他的诉说,但有点爱莫能助。我被挤出上海市场,有说不出的苦衷。我的身体内装的主要成分是药用甘油和山梨醇,药用甘油纯净度高,有高渗作用,让更多的水分渗入肠腔,软化大便,刺激肠壁,反射性地引起排便反应。同时,甘油本身也能起到一定的润滑作用。而外地生产的我的某些兄弟,用的是工业甘油。工业甘油的杂质多,无渗透作用,其中所含的超标的氯化物、硫酸盐会使人的肠道功能紊乱,产生肠道不适,砷、铁、重金属含量超标,人体长期使用也会造成毒性积累,引起重金属中毒症状。但它有一个好处:成本低,获利多。不过,我可以告诉我的老朋友们:这样的丧天害理、见利忘义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我在上海的市场上失宠的一个原因,说出来请不要见笑。因为我的身价太低了,低到实在说不出口:每支只售1.35元。现在,乘一次空调车也要两元钱呢!我的身价不够乘一次公交车。一位医院的院长告诉我:现在是市场经济的时代,药厂生产药品要讲利润,要拿出一大笔推广费,药品推销商要送回扣,我们医院以药养医,要靠卖药来给医生发奖金,你只值一元几角钱一支,如果药店和医院靠你过日子,大家只好去喝西北风。我终于明白了:现在药店经理和医院院长都不喜欢我,毛病出在我的低价上。因为他们在我身上无利可图或者获利太薄。我说,那么病人的利益呢?他们说,对不起,现在顾不上了。医院不是慈善机购,药店也不是政府的民政部门,在你身上赚不到钞票,只好请你靠边站了。
还有一位老年护理医院的药剂师向我透露:“杀头生意有人做,赔本生意无人做。现在谁愿做利润小的生意?许多药厂已不生产低价药了。有时我们要使用疗效好低价药,只能到其他药房的库存中去借,但是他们用完后也没有了。”在上海许多大药房里,过去是欢迎我进去的。现在许多人变得势利了,因为我给他们带来的利润太少,就不受欢迎了,他们即使进货,多数是进外地的兄弟们。因为它们的进价要比我的进价低得多。药店同样销售一盒开塞露,卖一盒上海的开塞露(两支装),要比卖一盒外地产的开塞露少赚近0.5元。如此大的差距,药店当然会选择后者,我被打入冷宫就不足为奇了。
我希望政府的有关部门能出台一些相关政策,以保护传统的低价老药,真正贯彻医药分离的政策,进一步鼓励医院药房多用确实有疗效的低价药。这样一来,有利于解决“看病贵”的问题,让我和我的老朋友重新在市场上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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