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南北，我喜欢哪些画家？

　　——简评当代中国画坛

　　中国很大，画家很多，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我喜欢哪些当代画家呢？

　　还是先从皇城根、从当代国画的第一重镇说起吧。冠盖满京华，名家竞逐鹿。绝对的画坛盟主、绝对的丹青领袖是没有的。

如果一定要以大家名之，那就请允许我删繁就简，暂且说一说十个画家吧！第一个说吴冠中，他师从潘天寿，反对徐悲鸿，至于他是否已可和二位大师比肩，我看还不太好说，但他那飘忽而又简洁、绚烂而又朴素、具象而又抽象的强烈的个人风格，他那以《双燕》、《鹦鹉天堂》《忆梅园》、《江南人家》等为代表的经典作品，已使他无可争议地成为了当代最杰出的画家之一。他讲过“丹青负我，我负丹青”，他近年作了一幅画，画面上几片树叶眷恋着树干，不肯落下，由此可以看出他这个孤傲的老人，也有忧郁的一面，而天才们都是忧郁的。第二就该说白雪石了。李可染之后，还有谁能把漓江画得那样秀美绝尘，那样似梦似幻、如诗如歌呢？在构图的多样性和对青绿颜色的运用方面，他甚至还有超越李可染、超越以往的漓江画派的地方。他已90多岁了，一直埋首作画，不事炒作，画价比吴冠中、比李可染都低得多，这很不公平，相信时间老人会纠正这种不公平。第三个讲范曾。他走进历史的深处，以写意的手法，以哲人的眼光，以夸张的线条和华美而又脱俗的色彩，画出了《庄生梦蝶》、《老子出关》、《女娲补天》之类的奇异之作，独步一时，他也因此而踌躇满志，说自己可以和古人对话。他的画如果题材再广阔些，那他就会走得更远。第四是黄永玉，他当年以画猴票而出名。人们说，到了湘西要享受三样东西，即听宋祖英的歌，读沈从文的小说，看黄永玉的画。湘西的美流泻在黄永玉的画面上，他的十二生肖图，他的红荷与天鹅图，着实与别人不同。第五说刘大为，他是中国美协常务副主席，又是少壮派的举旗人之一，可谓位尊名显，他用笔下一只只雄姿英发的骆驼，一群群勾勒精准的骏马，再现了草原的壮美辽阔，赞美了马背上的民族的勇敢和多情，从而也说明了他绝非浪得虚名。“骆驼刘”、“大为马”使我们依稀看到了擅画骆驼的吴作人等一代大家的影子，刘大为会成为又一个吴作人吗？这要刘大为自己去回答。第六说冯远，他也是中国美协的副主席，长于表现唐人诗意和宋人词意，画风华丽而又古雅，继承了文人画的优良传统。他的《赏梅》、《探梅》系列，尤为我所锺爱。第七是画僧史国良，他学乃师黄胄，喜画西北风情和维族、藏族人物，大红大绿的服饰经他巧妙搭配，反倒十分和谐，西北女子那湖水一样清澈和幽深的眼睛，从画面上向你扫过来，叫你如何不想她？第八是王明明，他担当着北京画院院长的重任，其古代人物画仪态闲适，法度谨严，仕女画也有自家面目。第九说白伯骅，他出身名门，专化古代美人和现代美人，已形成了高贵典雅、尽精刻微的独特风格，他画的金陵十二钗和四美人图，已成为他的“名片”，没有“名片”的名画家从来就不存在。第十说郭怡综，他是花鸟大家郭味渠之子，所画双勾花卉色彩绚丽，品种丰富，气氛热烈，意境优美，充分体现了他的“野花是我们的家园”的理念，彰显了他的“大花鸟精神”。京派名家还有张仃、袁运甫、崔子范、张立辰、王培东、杨延文、贾有福、龙瑞、韩美林、梅墨生等，他们的成就也引人注目，十分了得，但因篇幅所限，容当后表吧！

　　走出京城，入得津门，在传承有序、代不乏人的津派画家中，唱主角的是学院派的精英们，其中孙其峰、霍春阳、何家英三人，被誉为“津门三杰”。年已老迈的孙其峰，和山东的于希宁、云南的袁晓岑一起，被尊称为“画坛三老”，他的花鸟画构图讲究，平中见奇，用色即讲对比，又求中和，笔墨十分老辣。他画白鹰、白孔雀，求之者难得一遇，他画红果松鼠图，跃动的小松鼠淘气而又可爱，总能牵动人们的视线。被孙其峰一手培养起来的天津美院教授霍春阳，已成为当代画坛上画四君子的第一人，他崇尚儒学，研修道学，追求虚静空灵的境界和简约疏淡的风格，他所画得梅兰竹菊，不少一笔，不多一笔，风姿独具，神韵天成，少少许胜多多许，正应了他刻在一枚闲章上的话：“画为大道”。何家英以写实主义的手法画现代女性，工笔细微，写意传神，富有生活气息，又流露出了强烈的唯美倾向，甚至显得很性感。在这方面，女画家王美芳也与他相仿。所不同的是，王美芳笔下的女性极有现代美，更富古典美，理想主义的色彩更浓一些。此外，白庚延大气磅礴的黄河图，贾广健清新隽永的鸳鸯荷花图，陈冬至具有悍霸之气的写意人物图，李孝萱有点禅味的古代高士图，都是一时之珍品，为市场之热捧，为藏家所厚爱。

　　从天津继续向北，就是东北茫茫的林海雪原和丰饶的黑土地了。这里不缺少英雄，不缺少壮烈情怀，也不去缺乏活力创造，但细腻和柔情在这里并不畅销，所以，此间可与全国画坛顶尖高手抗衡着，似乎寥寥。然不可忽视的是，冯大中声名远播，有“虎王”之称，其所画工笔老虎毛须可辨，高大威猛；宋雨桂、卢禹舜的山水笔力雄建，自成一格；李蒸蒸的工笔花鸟艳丽夺目，格调不凡；贾平西的简笔花鸟几近抽象，突兀逼人；尤应一述的是于志学的冰雪山水，天寒地冻，漫天皆白，在冰雪世界里，山河林木，无不神奇，于志学以凌厉之笔、以强劲之势，为冰雪造像，他也因此成为冰雪画派的创始人，谁能说，他不也是在为强悍的东北人造像呢？还有吴团良，他画草原、画骏马、画骆驼牛羊、画草原人家，境界开阔，寓意吉祥，可见他是一个多么热爱草原的人！

　　说到内蒙古大草原，说到草原的画家，我谈过刘大为，谈过了吴团良，现在该谈谈官布了。官布近年虽然长居京华，但他是蒙古族画家，未能一日忘情于生他养他的大草原，他所画的草原风光、草原人家、草原秋歌、奔腾的骏马、蜿蜒的河流、袅袅的炊烟和夕阳西下、落霞满天的纯美景象，无不开阔高远，笔墨酣畅，壮美中似乎还流露出一丝感伤。目前还有关麟英、海日汗等画草原的名家，但他们显然还没有达到官布的境界。

　　西北望画坛，可称颂者，惟任重、李宝峰、马西光、左良、哈孜·艾买提、徐庶之、龚建新、周尊圣数人而已。任重少年才俊，多画仿古人物，倜傥不群，古风犹存，他的蕉荫高士图、竹林高士图、藏家十分偏爱，在拍卖会上屡创高价，时人呼之为 “当代张大千”。但张大千50岁以后即去模仿而重创造，泼墨泼彩便是他对中国画表现手法的一大贡献，相比之下，任重的独创性似还不够，但他太年轻了，来日方长，前程似锦。李宝峰是甘肃画院的副院长，在黄胄之后，他画的毛驴最有味道，可称“毛驴李”了。青海画家马西光，善于表现山间女性在行走中的律动感，摇曳生姿，衣带当风，如今他已定居于深圳，但他画的仍是青海高原上的人物。左良也画骆驼，傲岸中有点怪异，也不乏美感。哈孜·艾买提、徐庶之、龚建新是天山画派的代表人物，他们用画笔描绘了天山的风情和天山的人物，比如塔吉克少女等，他们不愧是优秀的天山儿女。而从东北来到天山的青年画家周尊圣，又用新手法丰富了天山的形象，他的天山系列作品，以红山水为主要表现对象，大块的红山石红得耀眼，往往占据了画面的主要位置，在画面的下方或一角，以浓淡水墨画出的细长的驼队正悠然通过，强烈的色彩对比和悬殊的面积比例，使得周尊圣的画瑰丽奇特，有一种大美气象。

　　西藏的尼玛泽仁是班禅的画师，也是中国美协的副主席，他画的神马通体光亮，被称为神马。西藏美协主席韩书力善用黑白对比，他的画一般背景总是用一种黑色，然后再画上白色的骏马、白色的鱼、白色的藏羚羊、白色的鹰，这种简洁、单纯、静谧之美，是否和藏传佛教、和藏族人的生活及审美习惯有关呢？四川的朱理存和戴卫、彭先诚，都是画人物的名家，朱理存所画人物天真活泼，构图生动有趣，戴卫的人物图气象峥嵘，绝非俗人。彭先诚喜用浓墨辅以淡色画古代仕女，高贵清雅。重庆的老画家中，最负盛名的要数晏济元了，他画青山绿水、画茶花、水仙，无不气韵生动，精妙传神，显示出了一个老艺术家的深厚功力。重庆的方凤富是 “葡萄王”苏葆桢的弟子，他画的五彩葡萄晶莹剔透，结构多变，颇有章法。而在西北唱重头戏的，自然是新长安画派的画家们了。刘文西之后，王西京是新长安画派的又一个领袖，他画大唐仕女，如贵妃醉酒，画宋代人物，如易安居士，画现代人物，如白石老人，那自由而又飘逸的线条已成为他的标识。线条之外，一点红唇或一点浓墨，即使得所绘人物形神毕肖，个性凸显。唐人以丰腴为美，王西京也以丰腴为美，他画出了纸上的大唐王朝，在长安古城，他追寻着大唐遗留的诗篇。杨晓阳、赵振川、崔振宽、王有政、江文湛等都是新长安画派不可或缺的代表人物，他们画出的山水、人物、花鸟之精品，都达到了当代画坛的一流水准，从而显示了新长安画派的雄厚实力和独特价值。

　　长江以南，是才子佳人的天下，其中海派画家、浙派画家、新金陵派画家，三足鼎立，负阴而抱阳。海派领袖程十发是画坛的一棵常青树，他画少女，画鹿、画山水花木，清丽妩媚，又有开放的气息，极富海派特色。而久居沪上的刘旦宅，又以画红楼人物著称，他才气过人，所画人物也卓尔不凡。方增先的人物，乔木的花木小鸟，也都风情万种，自成一家。但平心而论，与民国年间任伯年、吴昌硕、吴湖帆的海派相比，此海派非彼海派也，当年的霸主地位已风光不再。沪上人才岌岌，重振雄风信有期！

　　新浙派以山水见长，领军人物为何加林、张捷等。何加林之山水以水墨为主，山水微茫，古意悠悠，让人感叹。张捷的山水画中，也常出现策杖而行的隐士高人，张捷用卧蚕状的宿墨短线来代替传统的线条，也算一个创造。而新金陵画派则是山水、人物、花鸟齐头并进。其中，范扬的野兽派山水夸张变形，红衣罗汉遗世独立；杨明义笔下的水墨江南再现了“小桥流水人家”的独特景致，画风宁静淡远，令人悠然神往，而“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美丽诗句，同时也就泛上了心头；宋玉麟的山水精致秀丽，与其父宋文治有所不同；徐乐乐画古人，写古韵，令须眉侧目；何水法擅画寿桃，其花卉也异于众花卉；吴冠南纯以彩色绘画，他画的牡丹、杜鹃等色彩斑斓，匪夷所思；喻继高的工笔花鸟技法细腻，富贵典雅，与北方的工笔花鸟大家田世光可谓一南一北，双峰并峙，二水分流。

　　再往岭南觅名家，林墉、方楚雄、周彦生、王之武一一向我们走来。林墉是中国美协副主席，他继承了关山月等老一辈岭南画派的画风，继承了楚骚文化的传统，所绘女性人物妖冶多情，实为热辣辣的大美人，他的代表作首推梅花少女。身为广州美院教授的方楚雄，是当今画坛画动物第一人，他画狮、虎、豹，画松鼠、狐狸、兔子，或高大威猛，或玲珑可爱，因功底扎实，造型精准，设色简淡，他已受到了藏家广泛的关注和行家热情的推崇，他注定会成为一代大家。周彦生的牡丹和红叶小鸟也是岭南人的最爱，他被称为“牡丹王”不知是否得当，但画牡丹而能胜出他者，也鲜有其人。深圳的王之武是长安汉子，金鱼、仙鹤都为他所擅长，他的画既有北派风格，又有南派特色，可谓南北融合，自成大观。

　　走遍东西南北，还有徐希、汤文选、冯今松、许鸿宾、于文江、梁岩、祝焘、裴玉林、熊红刚、孙建东等名家尚未被我论及，他们或是97百杰，或是“百年画家”，在画坛上有地位，在市场上有影响，但面面俱到非我所能，沧海遗珠在所难免，假以时日，我将另起篇章，再为诸名家续写传奇。

　　中国的书画家们仍在成长，我愿击鼓为他们壮行。

    （作者系发展导报社社长兼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