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我在报社值夜班,友人怕我寂寞,发来短信一条让我轻松片刻:
“县长腐败被免职,气成植物人。大夫开出药方一味:念个复职文件准行。家属杜撰复职文件,情急之下错将县长念成市长。县长听后果然苏醒,大笑片刻而亡。医生闻状大怒:怎能擅自加大药量!”
手机短信,针砭时弊,年复一年流行日甚。相信很多用手机的中国人,都收到过类似的短信。
有人可以设定“关键词”,人为限制某些人某些机构不乐意待见的短信内容在民间流传。不过,但凡能编此类针砭时弊的短信段子的角儿,个个都是马季式的“语言大师”,能够迅速创造出“替代词”取代被锁定的“关键词”。
接收短信的人也都是高智商,“替代词”不光破译快,流行起来更快。
管制和反管制,斗智斗韧,往往是反管制的胜出。应验老话一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能管天管地管空气,就是管不住人的脑瓜子。
期待政治清明,期待社会保持公平与正义,要允许民众针砭时弊。光允许还不够,还得有载体和传播手段。做这事的最好载体,原本属于人见人乐的相声表演。
很不幸,马季在上周走了。
候宝林之后,马季晋升,国内相声泰斗级人物非马老莫属。可是,马季之艺术巅峰(或叫“艺术功德”)时间也不算长,集中于1980年代的中前期。我在此抄录马季自创自演的《吹牛》段子,讽刺国内吹牛风气无以复加:
甲:我……上嘴唇挨天下嘴唇挨地!乙:那你的脸哪儿去了?甲:我们吹牛的人就不要脸啦。……
之后,马季虽继续积累名气,但相声的内容却年不如年,直至开始吃老本。马季“滑坡”,年龄并非主因,“空气”才是主因。
啥叫“空气”?我再抄录一段:
甲:你是警察,怪不得那么黑!乙:我是交通警。甲:你们在外面日晒雨淋,所以晒黑啦!
瞧,一句讽刺警风的话,也要马上返回来作“拨乱反正”,这就叫“空气”!
马季大受听(观)众欢迎的年代,并非缘于马季“大红大紫”,而是挟1978年的“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及十一届三中全会之东风,中国处于1949年建国后思想最活跃、人文环境最宽松的年代。
空气受到污染,有损人的健康。艺术创造的“空气”中掺入了其它“杂质”,听(观)众渐渐远离相声十分自然。针对我前文抄录的“晒黑啦”段子,一位相声发烧友感叹:“这是近年来听到的最尖锐的相声段子啦!”
拯救相声,拯救相声。千呼万唤,郭德刚和他的“德云社”如久旱甘霖,有媒体见状预言:“相声复苏有望。”
“郭德刚热”袭来,有位保险报读者来信,让我写写郭德刚现象,被我回信婉拒。虽说他是喜爱我拙文的众“粉丝”之一。
我何以对相声的复苏心抱冷淡。愚以为:相声从街头文艺走进千家万户再登大雅之堂,而今落个“百年说唱今凋落”之境地,关键在于艺术创作之“生态环境”。观周遭,凋落的民间表演艺术何止相声一项?甭说凋落了,就是已失传的民间表演艺术又何止一项两项?
相声集搞笑与讽刺幽默于一身,二者之不可割裂犹如共用一颗心脏的连体婴儿。只准欢天喜地,忌讳针砭时弊,脱离了当下中国之现实生活,光靠央视举办相声大赛、增加创作经费之类的举措是徒劳的。
用先进的文化陶冶人,说来容易做起来顾忌。如此这般,黄段子、灰段子、红段子、白段子、黑段子通过短信风行没啥奇怪的。 (责任编辑:李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