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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不断有人与我探讨杨振宁先生为何总爱发表一些“与事实相悖”的论调——去年这个时候先是说“中国大学办得很成功”，今年又在某大学演讲中，大谈“中国高校对中国发展作出的贡献远远要比美国最好的高校对美国作出的贡献大”——而对于杨先生的发言，我一点不感到意外——这是他十分正常的表现，否则就不会“一直坚信”了。今年2月，我曾与一位长期在政府教育研究机构担任领导的“教育研究专家”对话，这位学者就十分坚定地做出了中国高等教育为国家贡献十分巨大的判断，与之对应，政府教育官员一直以来也评价中国教育取得前所未有的成绩。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所站的角度，是完全一致的，并非我们通常所说的“教育”，也并非我们所说的“民众”，而是政府角度与经济角度。所谓立场不同，结论自然不同——当我们一直在诉说高等教育学费太高了时，有人对我说，这点学费算什么啊，对于有钱人家来说，几千元不就是一桌饭菜么？——从投入产出角度看，过去近10年来，国家并未增加对教育的投入（这里指占GDP的比例，而非绝对数），却收获了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８％跃升至21％的发展成绩，这笔账划不划算？与此同时，虽然不少人众口一词指责高等教育质量下降，但是2300万高等教育在校生规模，无论如何也向社会输送了大批有知识有技能的人才，而这些人才的待遇在过去几年来“节节退步”，这不是在给众多企业提供大批可选择人才的同时，又使他们的劳务成本大大下降吗。听听一些部门在海外招商中的高调宣传：低廉的劳动成本，是我们竞争的大优势。
很显然，如果这样看教育对国家的贡献，贡献不可谓不大。问题是，一些人在这么乐滋滋地分析时，在满意于用这么少的投入（2004年我国国家财政性的教育经费占GDP的比例为2.79％与上年公布的3.28％相比，减少了0.49个百分点），就培养了这么多人才（尽管人才在贬值），给社会企业送去了那么多廉价劳动力，增强了海外引资吸引力时，是否换位思考过，这样的教育给老百姓带来多大代价，这样的对教育的“贡献定位”，会给未来社会带来多大代价？
这样的教育对老百姓的教育投入有怎样的贡献？以平均的6000元学费（不含住宿费与杂费等）计，这一学费收取标准是人均GDP13600元（1703美元）的40％多。我国老百姓为了让孩子上大学，城镇居民要拿出人均年收入的近60％2005年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0493元，农村居民则要拿出人均年收入的200％（2005年农民人均纯收入3255元）——也就是说，对不少农村居民来说，借钱送孩子读书是十分正常的事。这样的教育投入，会得到什么回报呢？——虽然接受教育有拓展视野、充实人生、提高素质、掌握技能等多种回报，当对于拿出全部家当的老百姓来说，最直接的回报就是孩子大学毕业后的工作收入——最新的消息是，不少地方大学毕业生平均起薪已跌破千元，甚至不如民工工资。也就是说，接受高等教育之后的收入可能与接受12年教育以下劳动者收入相差无几。不妨对照一下文明程度较高的国家，美国学士及更高学历劳动者的人均收入为12年级以下劳动者人均收入的2.69倍，英国为2.63倍，德国为2.01倍，法国为2.01倍，加拿大为1.83倍。而美国大学学费开支占年人均收入的1/6，英国大学学费过去一直是英国人均收入的1/10左右，即便在进行改革，也不至于超过20％。大学生就业问题，我一直认为不只是高等教育的问题，但没有解决好发展高等教育与学生就业的关系问题，怎能说“教育办得如此成功”、“教育的贡献十分巨大”？
这样的教育对整个社会和谐发展有怎样的贡献？不少高校流传着这样几句：贫困家庭读不起书，借债读书学不到知识，熬到“毕业”找不到工作。如今，党中央反复强调要建设和谐社会，教育界是不是应该反思：今日教育之种种不和谐——重点高等学校本地化，将一半招生指标给了本地，自然导致有钱有权的家庭，想办法转移到教育发达地区，而有的地方政府也明文把教育福利作为引进人才的武器之一；过高的学费，致使今日大学中有30％左右的贫困学生，可是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拿到国家助学贷款，且在大学里成为被孤立、被另眼相看的一群，来自富裕家庭的大学生往往不愿意与他们交往，学校即便给他们资助，也严格规定其开支“细目”，就是送的过冬棉衣，也有“爱心”标签；只顾招生按人头收费的大学，有多少精力、财力用于提高人才培养的质量？“进大学怎么样，出大学还怎么样”，这成了一些大学生的调侃。
今天的教育，以飞快的速度产出着学生规模、学术规模，看上去是如此的繁荣。可当我们从社会需求、教育公平等方面来分析批量产出的学生质量时，我们很难应合那句“中国大学办得很成功”，“中国高校对中国发展作出的贡献远远要比美国最好的高校对美国作出的贡献大”。 (责任编辑：李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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