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街头的耍猴。嘡嘡几声锣响后，老板(这是现在的说法，就是猴主)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这是讨饭的说法。干事业的说法，叫“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在电影上看到，“共赴国难”的时候，募捐活动往往是这样搞的。

　　陕西大荔县埝桥乡今年6月遭遇11级大风和冰雹灾害，3万亩农田受灾，损失至少1000万元，最近灾民拿到了人均大约一元钱的救灾款。我很乐于显示“做人要厚道”的精神，把这种救灾举措看做“量力而行，尽力而为”的结果，是耍猴般的“捧个人场”的表现。

　　不能看一人一元钱太少，架不住人多啊！大荔县民政局给埝桥乡发的救灾款达4万元之多，不是小数哩，民政局能拿得出多少钱来？量力了，而且尽力了，这才达到了人均一元的救灾水平。

　　摊到每个人头上的钱不多，温暖却不能说不巨大。量力又尽力了，出钱又出力了，救灾之力不足，救灾心却是有余的，这就该感到暖呼呼的了，别总看钱多钱少了，那不仅很俗，钻了钱眼，而且也不体谅政府的难处，不体谅“初级阶段”的实际。媒体高声报道，是不是有“吊群众胃口”的嫌疑，也得反省一下。

　　量力又尽力，体现在救灾上，是人均一元；体现在别的事情，说不定人均不到一元，说不定人均超过一元。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两点，第一是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不能平均用力。例如买车子，一台就十几万几十万元，要人均一元，一个县里能有几台车子；例如招待，人均一元，根本就吃不成嘛。例如考察，人均一元门都出不了。但救灾，一分钱没有，不也要“生产自救”嘛；看病，一分钱不补贴，不也要“善自珍摄”嘛；所以只要量力尽力了，人均多少都可以的。

　　量力尽力的事情，还是会人均多少钱不同，说明的另一点是社会是复杂的系统，要量力尽力的地方太多，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当家才知柴米贵，执政可知掌权难。一个社会，哪里只是买车子、招待、考察、救灾、看病这几桩事，事情无限多，件件要拿钱，财政度支，苦得很哪。

　　我以前受过很多“国富才能民强”的教育，知道“大河有水小河满”的道理。大河水少，救灾只能一元，聊表心意吧。但心意很诚，这是不可怀疑的。大荔县民政局怪埝桥乡把4万元救灾款平均分配，这有一点道理，救灾要救在最困难的人身上，但就算那样又救得了几家呢？我就不怪民政局只拿了4万元钱，我相信民政局量力又尽力了，我也不怪财政局对救灾的预算拨付不够，他们也尽力量力了。大家都很严肃认真，大家都量力尽力，这不等于就不耍猴了。

　　实话说，我不知道“一元救灾”这种有些耍猴性质的事情可以怪到哪个部门头上，就像我不知道公款吃喝、公款游览等怪事可以特别怪罪哪个部门执行不力一样。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事情很不正常，但所有的环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正常，人们多拿最后环节来说事，使个别环节为整个系统的失灵受过。

　　好比一台车，如果只是某个部件有毛病，那多半是部件生产商的问题；如果车子总在犯毛病，又看不出哪个部件特别有问题，或者所有部件都在出问题，那就得考虑整车报废，你要到上面拆零件来再利用，交管局都不会允许。

　　再如一台电脑，用的是Windows3.1，差不多天天出毛病，哪个软件跑起来都出蓝屏，你不考虑换系统，却老说用电脑的人、软件商和硬件商都不合格，这是没道理的。

(责任编辑：李清)